弯腰捡拾起这已经登记使用过半的册子和笔，就像是捡拾起了你们绿林寨惨遭屠杀和烧杀抢掠的屈辱史。
大平台远处居中位置高高耸立而起的大背景板上为了庆祝昨晚绿林寨首次大开寨门邀请三十六寨举办首届技能比武大赛的字牌和红花还很鲜亮。
而你们绿林寨老寨主惨死的尸体已经在那里挂了一整夜！
你恨得左右手指扎进小册子里，在清亮的早晨发出刺耳的声响。
“爱妮你冷静点儿。”
王小妮左右手搭在你身上，声音极力压得很低很低，和你同样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恨不得将这些禽兽撕成碎片。
你跟随王小妮的小声语言提醒，噙泪的目光飞快扫视周围。
看见大平台衔接处的观景台上。
按照原本招待贵宾的座席此刻正倒头睡着昨天前来赴宴的三十六寨各路寨主及家眷。
周围是依时间换岗的歹人在把守。
他们也被控制住了！
而这些歹人的头子，狗头山寨主夫妇就在旁边酣睡！
来来往往之间，有人在格外保证他们的安全，还有人来来回回运送他们搜刮掠夺绿林寨而来的金银细软及物资。
甚至是鸡鸭羊猪这些牲畜，都被他们恶意驱赶到了这里。
用你们平日里搬运累积过来起火打铁铸造兵器的木头，垒成一个又一个圈，将这些鸡鸭羊猪等牲畜圈起来。
旁边残留着一个又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火堆，旁边散落着鸡鸭猪毛，还有吃剩的骨架，架子上架着烤熟了没吃的肉，以及吊在半空没有来得及烧烤的生肉，还裹着半干的血泡！
旁边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已经死透的你们绿林寨寨民。
他们统统都是死在昨夜突然的大屠杀之下。
此刻又这群歹人抱怨嫌弃他们的尸体阻碍道路行进，而被一具一具地踢着抬着，集体抛尸扎堆要垒成过道栅栏。
再往旁边地上看去。
就是在昨夜山寨遇难中不幸被俘虏的糙汉子们以及来不及逃跑的女娘和娃娃们。
糙汉子们此时正在被双手反绑着陷入沉睡。
他们一个挨着一个，浑身是血，伤痕累累，却还是用身体垒成墙，将同样被俘虏的女娘和娃娃们围在中间。
一个个都皱着眉，时不时身体还会应激地抽搐几下，仿佛是拼死抵抗困倦到了极致才睡下的。
禽兽！
你的心里生出来这样一个过去无比熟悉现在又无比清晰其附加情感意义的词汇！
你想马上结果了这群禽兽的性命！
捏紧小册子的手指头扎得更紧了。
“爱妮！”
王小妮再次紧攥住你的手臂，冲你摇头。
你再度环顾绿林寨四周。
现在整座绿林寨都被他们控制住了，幸存者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全部躲藏在机关研究所地下防空洞里。
现在放眼整座山寨仿佛就只有你和王小妮两个人靠着反杀歹徒扒下他们的衣服换上乔装打扮在此而已。
你们势单力薄，如果被发现，后果只有个死！
说不定还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而对绿林寨进行二次烧杀抢掠，届时躲在机关暗道里的幸存者都可能会惨死，无一幸免。
一想到这里。
你回到王小妮双眸的视线便屈从了许多。
与她屈辱对视一番后。
你抓得再狠的手指都要努力放松下来。
负责清点掠夺之物造册的负责人也是在这个时候对你们两个男式打扮又举止过分亲密还捏着册子迟迟不动，表情还尤为激愤异常的年轻人产生了怀疑。
“喂！
你们两个！
我看着你们很面生啊！
你们叫什么名字？”
负责人张口就要盘查你们的底细。
你和王小妮吓得同时抬高警惕，开始定定站着一动不动假装他喊的不是你们。
负责人更加急躁和警惕了，更加要刨根究底起来。
“喂！
问你们话呢！
你们别看了，也别假装听不见，我问的就是你们两个！
你们分别叫什么名字？
是谁举荐进来的？
不说就是奸细！”
这话一出。
刚才还在冷漠搬运和巡防的歹徒立即应声停下来脚步，目光统一集中到了你们身上，手也搭在了武器佩刀之上，手指也缓缓并拢做出握紧随时准备进攻的架势。
你粗略估算了下现场。
肉眼可见的不下二十人，烧杀抢掠的声音还时不时从远处寨子居住区传来。
而他们的传令兵又占据了你们绿林寨的岗哨，时时刻刻关注寨子的动静，随时发出信号。
你一动就会牵发全身！
并且毫无胜算。
王小妮低头握紧了你的手臂，声音低低地向你求助和商量。
“爱妮，要被发现了，可该怎么办才好？”
声音里带着紧张害怕的哭腔。
你一手轻而有劲地将她的手顺下，站出一副看不出去情绪的冷面孔。
粗着嗓子陈述你们这身装扮原主人的名字。
“我是赵传，他是孙六。”
话音刚落就遭到了训斥。
“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我什么！
我没让你没回答的你就不要回答！
你重新回答我！
你叫什么名字？
是谁举荐你进来的？”
却没想到负责人的警惕性比你想像中的还要高。
“怎么办爱妮？”
王小妮又控制不住侧身小声问你。
负责人立即厉声呵斥王小妮。
“军中例行盘查，闲杂人等禁止插嘴！
来啊！
将他拿下！”
“是！”
原本负责搬运的两个歹人同步松开手中重物。
袋子落地闷声滚落他们刚刚掠夺搬运回来的绿林寨寨民的私有物。
你的目光刚转移触及，他们控制王小妮的手已经押在了王小妮身上。
“爱妮？
爱妮？”
王小妮用眼神向你求助。
你下意识伸手过去。
却见王小妮已经被两个歹人押到了旁边。
不远不近地站着。
又能让你们三人都能看到彼此的反应。
负责人这才继续他的盘问依据。
“统一裁制发放的衣服穿得松松垮垮，言行举止娘们唧唧，两人并肩而行还拉拉扯扯，窃窃私语，鬼鬼祟祟，还披着甲胄。”
负责人将目光在你身上上下扫描一番，面目肌肉随着眼底生出嫌弃和鄙夷。
“哼。
纵使是立过功拿过赏赐，也不尽得能换一副甲胄。
而你区区小卒竟然拥有上下两副甲胄。
在我营之中能拥有甲胄的屈指可数。
哼！
快回答我！
你到底姓甚名谁？
到底什么来路？”
“回大人。
小人赵传！”
你依然面不改色。
却也实在说不出其他信息。
因为你确实不知道。
“赵传？
哼！
你们谁听过这号人物？”
负责人左右睥睨，面露鄙夷。
左右又各自左右张望，小声窃窃私语交流。
看得负责人都有些不耐烦了。
其中一个负责清点的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立即凑上去跟他耳语。
负责人那张不耐烦的脸瞬时生出更多嫌恶。
右手中的毛笔啪一下拍在用来登记掠夺物资的小册子上。
低声咒骂道。
“原来又是这个右副使！
把我们这些精锐当他家后院了吗？
真恨不得即刻参他一本！”
“诶诶诶。
参军冷静，冷静啊。
这前营后勤，我们相互也没关联，何必去惹这身气呢？
再说你在这里说话，那谁也都要听你几分的不是？
上头三令五申其他事情都先放一放，先把这件事情办了。
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主动出手，那不显得是我们逆反？
那不就是等同于给他们那边机会了吗？”
负责人将眼珠子一转，立即哼声道。
“那这个就当过了。
接着审另一个。
你们！
把他架到我身边来！”
“是！”
负责人一声令下。
两个歹人就将王小妮带了过去。
吓得王小妮转头连连给你眼神求救。
“爱妮救我。
救我。”
你赶紧出声救助。
“回参军。
他是我的同乡。
是跟我一起来的。”
“嗯？”
负责人只把眉头一皱，脸微微侧转给上前给他传递情报的清点官。
清点官脖子挺直，眼眸中生出一丝惊惧之色，容不得思考半秒，便求生欲满满地点了点头。
负责人的眉头便皱得更紧了。
全部侧脸过去盯着清点官提问。
“现在是涉及到的是此次行动的功成得失。
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再回答。”
“是是是。
参军大人。
我听说他赵传自打进来就一直跟一人形影不离。
都说那人是他同乡。
我也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
清点官吓得有抱头躲避的迹象。
负责人却气得一掌合上了用来登记掠夺物资的小册子，怒目向左右审问道。
“你们当中有谁认识他们的？
都上来认认是不是他们本人！”
此话一出。
你和王小妮同时对视，冷汗直流。
负责人更是加重了猜测一般快速行步到你们中间，左右警告你们。
“我不管你们是不是右副使的小相公，也不管你们是不是真同乡！
如果有一人认出你们身份造假，我即刻就地处死了你们！”
你心头捏紧，飞快侧目去看王小妮的反应。
见她快急哭了一般用眼神向你求助。
“爱妮怎么办呀？”
可你也不知道怎么办呀，你只能祈求这群歹人像之前那两个眼神不好使的歹人一样眼神不好使，认不出你们。
就已经看见负责人站到大平台边缘，手指点兵地挨个点人。
“你，你，还有你们。
你们统统都把手头上的活儿停下来！
统统上来挨个认认！”
“是！”
听得一阵异口同声的响亮。
以及齐步往你们这边聚拢过来的声音。
你的心捏得更紧了。
王小妮在你眼前更是急得想要跺脚。
你无奈也只能眼神四周环视，希望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能找到什么解决困境的办法。
这群被负责人指兵前来认人的歹人已经在你和王小妮身侧列队排队等候了。
看见负责人一个挥手示意。
第一个歹人就提刀上来认你们。
看着歹人手中明晃晃的长刀。
还有歹人往你和王小妮脸上身上查看辨认时无比认真关注的模样。
你和王小妮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
就听见负责人在旁边着急问话。
“怎么样？
看出来什么没有？
是不是他们本人？”
就看见歹人服从体转面对负责人，非常认真地回应说。
“回参军。
我是临时调过来补充人手的。
我之前也没有见过他们。”
呼——
你和王小妮同时暗暗松了口气，紧急互相对视的眼神里都写着喜悦。
负责人那边当场气急败坏，冲过来阻断你和王小妮对视庆祝侥幸的眼神，怼脸训斥第一个过来认人的歹人。
“你没见过你上来凑个什么热闹？
还不快点给我滚下去！”
“是！”
歹人干净利索回了一声就小跑着下去了。
负责人气急败坏地转体走开。
被阻隔的视线重新连接上。
你和王小妮对视的眼神里压着侥幸逃过一劫的窃喜。
耳边又立即听见负责人危险的指挥。
“下一个！
你！
你！
还有你！
你们三个同时过来认！
我就不信找不到认识的！”
“是！”
三个声音异口同声响起，随着齐步行进的脚步声。
你和王小妮又同时陷入高度警惕和迫切希望能蒙混过关的祈求当中的状态。
你们心照不宣地把嘴唇闭得紧紧的，下巴昂得高高的，用尽所有力气去将面部抬高到让歹人不方便看清全貌的状态。
这反而是加重了他们的猜忌。
辨认的眼神更要精细地往你们的装扮，你们的长相上去辨识。
王小妮因为身高比所有人都要矮一些。
所以随着挺脖昂首动作的做出，她的胸部也跟着挺了起来。
在没有甲胄护身的情况之下，在一群男人当中，显得是多么的显眼和与众不同。
嘶——
嘶——
把从一开始就怼着王小妮进行辨认的歹人看得皱眉歪头，怎么看都不明白，反反复复从喉咙里发出捉摸不透的声音。
嘶——
嘶——
听得在旁边等待答案的负责人心烦异常，还没几声就上来厉声斥责。
“辨人就好好辨人！
不要发出声音！”
“是！”
歹人服从应答，紧接着就汇报。
“回参军！
我发现异常！”
负责人当即眼睛发出亮光，两步上前来问。
“你发现什么异常？”
歹人立即指着王小妮比他们这群男人都要更加挺拔的胸部举报说。
“回参军！
他的胸肌比我们的都大！”
随后就主动扒开自己的衣服，袒出胸肌怼到负责人面前去自证。
“参军你看！
我的胸肌已经是我们当中最大的了！
他的胸肌居然比我的还要大那么多！”
手就开始围绕胸肌抓握着去比对。
一下又一下地往负责人面前怼。
配上他沉浸式的喃喃自语。
“哎呀真不知道是怎么练的？
也不知道握起来手感如何？
是不是像我这样的有手感？
要不参军你摸摸看？”
把负责人听得眉头越皱越紧。
道听旁说来的关于右副使好男色才开了后门让赵传进来而惹出来的怒气蹭蹭往上，化作巴掌直接招呼过去，怒斥道。
“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
滚！
给我滚！”
“啊是是是。”
歹人也被扇得莫名其妙，却又碍于军中等级管理压迫，摸爬滚打着跑了。
你和王小妮同时震惊得不知道如何应对。
就已经看见负责人吹胡子瞪眼地去跟同批过来认人的另外两个歹人讨要结果。
“你们呢？
你们两个认出来什么没有？
到底是不是他们本人？”
你和王小妮刚缓和下来的心弦咻一下又绷直了，双双目光聚焦到这两位歹人嘴上。
看见他们训练有素地给负责人行了礼，开口道。
“回参军。
根据我们刚才的仔细辨认，我们一致认为他们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观景台那边传来有人逃跑被发现的声音。
“有人逃跑了！”
“快抓住他们！”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