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下的灰尘缓缓流动，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朝着房间内渗入。
林小满的手还停在箱盖上，铜铃已被她迅速抽回，握在掌心。蓝光熄灭的瞬间，警报声远去，但那种被系统锁定的压迫感并未消失。她抬头看向李阳，对方已经半跪在地，检测笔的指针微微颤动，盯着箱体底部的电磁锁纹路。
“没炸药。”他低声说，“但数据层有温控保护，断电超过三分钟就会自动损毁。”
林小满点头，指尖轻轻拂过箱子侧面的凹槽——那形状与铜铃底部完全吻合，显然是专为引魂铃设计的解锁机制。她不再犹豫，戴上随身携带的薄皮手套，深吸一口气，将箱盖缓缓掀开。
一股陈旧纸张的气息散了出来。
最上面是一份泛黄的纸质档案，封面上用黑色印刷体写着：“文化传播重塑计划·终阶方案”。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冷意。林小满快速翻动，纸页发出轻微脆响。
“他们不是想控制人。”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们是想换掉整个世界的‘常识’。”
李阳凑近看了一眼，眉头紧锁。文件中详细记录了组织如何筛选特定书籍，在文字节奏、段落排布甚至标点间隔中植入潜意识指令。读者不会察觉异常，只会渐渐觉得某些极端观点“说得有道理”，最终主动放弃独立判断。
“这不是洗脑。”他说，“这是把毒掺进粮食里，让人吃得开心，死得安静。”
周予安靠在墙边，身形几乎淡成一道影子，说话时气息像风穿过缝隙：“门外……热源又多了两个，正从楼梯口往上冲。”
林小满立刻合上档案，从包里取出小型拍照设备，一页页快速拍摄。每翻一页，心就沉一分。末尾标注着一行小字：“主服务器同步延迟七十二小时，期间所有原始备份具备最高权限。”
她眼神一凛。
“这份东西现在是唯一的。”
李阳已经撕下背包里的保温层，将整个箱子裹住，再用断裂的束带绑紧，最后套上自己残破的外套遮掩。“我来背。”他说，“你们一个前探，一个断后。”
林小满没反对。她将铜铃重新挂回周予安颈间，低声说：“撑得住吗？”
少年勉强笑了笑：“还能响一次，也许两次。”
话音刚落，头顶灯光忽然开始频闪，忽明忽暗之间，通风口传来低沉震动，像是某种大型机械正在启动。墙壁上的指示灯由绿转红，一闪一灭。
“出口要封了。”李阳抬头看，“防御机制激活了。”
林小满一把抓起桌角的金属夹，塞进袖口，另一只手抽出两张符纸分别贴在腰侧和肩后。她走到门前，耳朵贴近铁板，外面暂时安静，但那种压抑的节奏告诉她——追兵已经在路上。
“走的时候不能回头。”她说，“一旦破门，直接冲出去，别管谁在后面。”
李阳点头，护着箱子站到她身后。周予安扶着柜角，慢慢直起身，指尖在地面划了一下，留下一道极淡的银痕——那是他用最后灵力设下的感应线，只要有人踏入，就会震颤示警。
林小满抬脚猛踹门锁位置。
铁门本就破损，这一脚让铰链发出刺耳声响，裂开一道更大的缝隙。她正要再踹，突然听见里面“咔”地一声轻响。
机关松动了。
她猛地后退一步，下一秒，三根钢矛从两侧墙洞弹射而出，擦着她的衣角钉入对面墙壁，深深嵌入。
“老式联动陷阱。”她喘了口气，“还好没碰触发区。”
李阳咬牙：“这地方比我们想的更懂规矩。”
林小满冷笑：“规矩是用来困死闯入者的。”
她改用工具刀撬动门缝，一点点扩大空间。周予安闭眼感知，忽然伸手：“等等！三点钟方向，地板有震动——下面有人！”
话音未落，脚下石板猛地一震。
李阳踉跄半步，本能地护住箱子。林小满反应极快，拽着他肩膀往旁边一拉。就在他们离开原地的刹那，整块地面塌陷下去，露出黑漆漆的竖井，边缘还残留着锈蚀的齿轮结构。
“废弃升降梯井。”林小满盯着黑洞，“他们故意留了个坑。”
李阳抹了把额头的汗：“幸好没直接往外冲。”
林小满盯着前方走廊，应急灯已经亮起，映出两条岔路。左边通道铺着防滑橡胶垫，右侧则是裸露的水泥地，布满刮痕。
“走右。”她果断决定，“太干净的地方，死得更快。”
三人贴着墙根移动，脚步极轻。周予安走在最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虚空中，身形越来越模糊。经过一个转角时，他忽然停下，抬起手。
“等等。”
林小满回头。
少年指着头顶通风管：“里面有风在动……不是自然流通。”
李阳立刻警觉：“被动送风系统不该这时候运行。”
林小满抬头，只见通风口栅栏边缘有一圈新鲜划痕，像是最近才被拆卸过。她心头一紧，正要提醒，周予安突然扑上来将她撞开。
轰！
一团火光从通风管喷出，热浪席卷整个走廊，烧焦了墙面的油漆。若刚才没人动，那一下正好炸在他们头顶。
林小满滚倒在地，耳朵嗡鸣。她看见周予安趴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支撑。
“你怎么样？”她扶他起来。
少年摇头，嘴唇几乎透明：“没事……就是……有点冷。”
李阳检查了通风口：“定向燃烧装置，精准计算过引爆时间。他们知道我们会从这里走。”
林小满眼神一沉：“这不是拦截，是猎杀。”
她不再犹豫，加快脚步向前推进。走廊尽头是一道双开门，标着“b区主廊”，门禁面板闪烁红光，显然已远程锁定。
“硬闯？”李阳问。
“来不及了。”林小满盯着门缝，“等他们把这条路彻底封死，我们就只能钻老鼠洞。”
她取出一张符纸，贴在门框接缝处，另一只手握住铜铃。周予安明白她的意思，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摇了一下。
铃声清越。
符纸微微发烫，门锁内部传来“咔哒”一声，电子屏短暂跳成绿色。
林小满用力推门。
门开了。
主廊比想象中宽阔，两侧是封闭的办公室，中央通道铺着灰色地毯，应急灯一路延伸至远处电梯厅。但还没走几步，身后猛然传来巨响。
密室的铁门被炸开了。
火光映出三个持械身影，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手持电击棍与信号捕捉仪，步伐整齐地冲了出来。
“跑！”林小满大喊。
三人立刻加速。李阳护着箱子，几乎是在奔跑中拖行。林小满一边后退一边从袖中甩出金属夹，直击最近一名追兵面部。那人闷哼一声，动作迟滞，被同伴绊了一下。
第二名敌人迅速调整方向，直扑李阳。
林小满飞身拦在中间，却被第三人从侧面擒住手臂，狠狠按向墙壁。剧痛从肩头炸开，她咬牙反手肘击对方肋下，趁其松劲挣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予安站在原地，双手猛地拍向地面。
一道微弱却清晰的魂波扩散开来。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三名追兵同时动作一僵，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缠住，脚步错乱，彼此碰撞。
林小满抓住机会，拽起李阳：“走！”
他们冲进主廊深处，身后怒吼声与枪械上膛声交织在一起。林小满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周予安仍站在原地，身体薄如烟雾，一只手还停留在拍地的姿势，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铜铃。
“快跟上！”她喊。
少年缓缓抬头，朝她笑了笑，然后转身面向追兵，再次举起手。
李阳急道：“他不能这样耗下去！”
“我知道。”林小满声音发紧，“但他不会让我们背着愧疚活一辈子。”
他们继续往前冲，拐过一个弯道，前方出现通往地下车库的斜坡。林小满正要下令转向，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巨响。
像是某种高压电流爆发。
她猛地回头。
只见周予安所在的位置爆开一团白光，紧接着，他的身影像被风吹散的灰烬，骤然消失。
而那三名追兵，全部倒在地上抽搐。
林小满怔住。
李阳拉着她胳膊：“现在不是停下的时候！”
她咬牙，跟着他冲向斜坡。风在耳边呼啸，脚步声在空旷通道里回荡。她怀里还揣着那份拍好的档案照片，胸前贴着那枚铜铃的复制品——那是周予安前几天悄悄交给她的，说“万一我走丢了，它还能替我说句话”。
斜坡尽头是一扇厚重防火门，门禁灯呈红色。
李阳掏出检测笔，插进读卡口，手指飞快操作。屏幕上数字跳动，绿灯终于亮起。
门开了。
外面是地下二层车库，昏暗寂静，停着几辆黑色厢车。
两人没有停下，一头扎进黑暗。
就在他们消失在车列之间的瞬间，防火门内侧的地面上，一点微弱的银光轻轻闪烁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刚刚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