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蹲在灌木丛深处，手指还停在半空，指尖残留着金属盒表面那道裂口的触感。防磁袋的封条已经重新压紧，她又用随身带的绝缘胶带绕了三圈，确保没有缝隙。盒子放在离她半米远的草地上，像一块被遗弃的铁块，安静得反常。
滴答声停了。
她盯着它，呼吸放得很轻。刚才那一声像是某种启动的信号，又像倒计时的第一步。她没打开，也不敢。
“你还记得少年日记里写的那个符号吗？”她低声问。
周予安浮在她身后，雾气般的身形微微晃动：“Δ-7=ξ。他写了很多遍，每次都划掉，又重写。”
“不是数学题。”林小满慢慢坐直，“是密码。S-7是盒子上的编号，而这个式子，可能是解开它的钥匙。”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调出校园电子地图。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照出一道浅淡的阴影。她先将“Δ”代入校门位置，向北推七格，落点是操场中央的旗杆底座，毫无意义。再试主楼钟塔——七步之外是教师休息室，监控密集，不可能是藏匿地点。
“不对。”她摇头，“Δ不该是起点，而是原点。是事件开始的地方。”
她的手指滑动，把标记拖到旧实验楼b栋顶层东南角——通风夹层的入口位置。然后以每单位十米计算，向西北方向移动七次。
第七次落点，正对着校园西北角那片废弃仓库的东南门。
她怔了一下。
“铃响不到的地方。”她忽然想起日记里的那句话，“他说，他们开会的地方，听不见上下课铃。”
周予安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仓库离教学区三百多米，墙厚，门封死了。以前是物资中转站，后来说要拆，一直没动。”
林小满盯着地图上的红点，心跳渐渐平稳。她不是靠直觉，而是靠逻辑一步步走到了这里。S-7，Shift-7，位移七。和Δ-7=ξ完全对应。一个指方向，一个指结果。
“ξ是终点。”她说，“就是那里。”
她把手机收起来，伸手去拿金属盒。这一次，盒子没有异动，锁扣依旧翘起一角，但不再发出声音。她轻轻掀开盖子，内部结构暴露在微弱的光线下。
里面没有文件，也没有名单。
只有一块黑色电路板，边缘焊着微型齿轮组，中央嵌着一枚铜质转盘，上面刻着细密的刻度。转盘下方有六个插槽，目前只插着一根金属针，其余空着。
“这不是存储装置。”她皱眉，“是触发器。”
周予安靠近了些：“它在等什么？”
“等其他部件。”林小满合上盖子，迅速将盒子塞进背包最里层，“S-7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六个，散落在别处。”
她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草屑。夜风从林间穿过，吹动她的发尾。远处教学楼的轮廓已经模糊，保安巡查的灯光在主干道上来回扫过，暂时不会往这边来。
“吴志明说，真正的证据不在名单里。”她低声说，“而在第一次篡改的记录中。这份盒子，可能是开启它的工具。”
周予安没说话，只是默默跟上。
她快步穿过树林，绕开监控死角，回到校外那条小巷。书店的卷帘门拉下一半，她输入密码，推开侧门进去。店内灯没开，只有收银台旁的应急灯亮着一点绿光。
她直奔后室，打开保险柜，把背包里的盒子放进去，再用防磁布裹了两层。关柜门前，她犹豫了一瞬，又取出一张A4纸，铺在桌上，开始画图。
仓库平面图。
她凭记忆勾勒出大致结构：主屋三间，西侧带小门，东面墙体有裂缝，屋顶局部塌陷。地下曾是储物区，入口被水泥封死，但图书馆档案里提过，原设计有一条通往旧排水系统的暗道。
“如果他们还在用那里……”她笔尖一顿，“一定会避开常规巡逻路线。”
周予安站在桌边，看着她画：“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天亮前。”她说，“断电结束后，保安系统重启会有三分钟延迟。那时候最安全。”
她把图纸折好塞进外套内袋，顺手检查装备：紫外线灯电量满格，切割器刀头完好，录音笔和备用电池也都齐全。她拎起手电，试了试开关，光束稳定。
“你怕吗？”她忽然问。
周予安沉默几秒：“怕的是他没写完的事，没人记得。”
林小满点头：“那就一起把它写完。”
她锁好后室门，转身走向前厅。卷帘门缓缓升起，清晨的微光透进来，照在地板上一条细长的缝隙。她跨出门槛，脚步落在水泥路上，发出轻微的回响。
周予安跟在她身后，身影淡了一些，但没有消散。
巷口停着她的电动车，车筐里还放着昨夜用过的防磁袋。她没去碰它，而是跨上车，拧动把手。电机启动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车子驶出小巷，拐上校园外围的林荫道。路灯刚刚熄灭，天空泛着青灰。教学楼群静默矗立，仿佛昨夜的一切从未发生。
她在b区车库入口停下，没有进去，而是抬头看向西北方向。废弃仓库的轮廓藏在树影背后，只露出半截锈蚀的铁皮屋顶。
“从这儿到仓库，步行十分钟。”她说，“我们得在系统重启前到达。”
周予安点点头。
她重新启动电动车，沿着围墙外侧缓慢前行。车轮压过一段碎石路，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前方路口有保安岗亭，但此刻无人值守，只有对讲机挂在墙上，偶尔传出沙沙的电流音。
她绕到侧门，将车停在一片灌木后。两人步行穿过荒草地，踩过断裂的水泥台阶，终于站在仓库门前。
铁门半开，门轴生锈，缝隙宽得能容一人侧身通过。门边地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最近有人拖过重物。
林小满停下脚步，从包里取出紫外线灯。
她刚要打开，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金属片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