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林小满站在书店门口，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衣领，冷得她肩膀缩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眼空荡的肩头，那里原本该有一团温热的重量。三花猫走了，连影子都没留下。她伸手摸了摸外套内袋，那本用猫皮装订的书还在，封面冰凉，符文没了光泽。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个不停，像是被人按住开关疯狂点击。她没掏出来，只是往前走了一步，踩在湿透的台阶上，水花溅到小腿。街灯的光晕浮在水面上，晃得她眼睛发酸。
她终于把手机拿出来，屏幕亮起的瞬间，十几条推送涌上来。
#书店灵猫终局# 爆了。
热搜第一，后面跟着个红标“沸”。底下还有几个关联词条：#直播最后画面#、#十三祭品真相#、#玄学教授失踪案重启#。她点开一个视频，画面是她站在雨里，背影模糊，三花猫走向街角。视频只有十秒，可播放量已经破千万。
她关了声音，锁屏，把手机塞回去。
书店门歪着，锁链断了一半，风一吹就晃。她推门进去，脚下是碎玻璃和泡烂的纸。书架倒了一片，相册还在地上，照片湿透了，那个穿红裙的女孩笑得灿烂，怀里抱着黑猫。猫的眼睛，还是睁着的。
她弯腰捡起来，随手放在柜台。
银盘的残片还躺在地上，裂成三块。她蹲下，用指尖碰了碰其中一片，凉得刺骨。她把它捡起来，在门口的地砖上划了一道弧线，嘴里轻念几个音节。空气里那股乱窜的劲儿慢慢稳了，像是被什么压住了。
她走到直播台前。
摄像头还连着电，红灯一闪一闪。电脑屏幕黑着，可她刚靠近，它自己亮了。登录界面跳出来，直播软件自动打开，正在加载。
她没动，就站在那儿看着。
屏幕跳转，进入直播间。在线人数停在八十万，弹幕滚得飞快。
“她回来了？”
“刚才那笑脸是人为的吧？”
“别装神弄鬼，把阵法图交出来！”
“我猫昨天半夜不见了，是不是你们搞的？”
林小满没碰键盘，也没说话。她只是盯着摄像头，轻声说：“如果你还在，就让我知道。”
话音落，头顶书架最上层的几本书突然动了。
不是风吹，也不是震动。它们一页一页地滑出来，左右挪动，像被看不见的手摆弄。一本厚词典移到中间，两本小说对称放在两边，封面向外。接着，三本小册子排成弧线，搭在上方。
拼成了一个笑脸。
她盯着看了五秒，嘴角动了一下。
没笑出来。
她坐下来，正对摄像头。弹幕瞬间炸了。
“她看到我们了！”
“这是不是承认直播是真的？”
“求解释，我女儿昨晚梦见黑猫叫她名字！”
林小满抬起手，按在键盘上。她没打字，只是把直播麦克风打开了。
“它走了。”她说，“去它该去的地方。”
弹幕一下子停了半秒，接着更疯。
“它是谁？”
“三花猫是真实存在的？”
“那周予安呢？是不是也死了？”
她没回答。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喵呜”。
不是从音响里出来的，也不是幻听。那声音像是贴着耳膜响了一下，短，轻，熟得不能再熟。
紧接着，所有书架上的书页开始翻动。
哗啦啦地响，像有一阵风从里往外吹。书页停下的时候，每一层都拼出了同样的形状——笑脸。
一个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头顶。
“我要去找新的家了。”
林小满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她盯着摄像头，说：“别再扒了。有些事，知道太多没好处。”
弹幕又乱了。
有人问她是不是在威胁。
有人求她公开证据。
有人发了一张截图，是某个论坛的帖子，标题写着：“二十年前失踪的玄学教授，竟是邪教‘归魂会’头目”。帖子里贴了旧报纸扫描件，还有几张模糊的合影，其中一张里，教授站在祭坛前，手里抱着一只黑猫。
她没点开看。
她只是把直播关了。
电脑屏幕黑下去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回头，那本猫皮书从内袋滑出来，掉在椅子上。封面朝上，她伸手去拿，却发现书页自己翻动起来。
停在某一页。
上面原本空白，现在浮现出几行字。
不是血，也不是墨，像是用光写上去的，淡金色，一晃就散。
“它记得你。”
“你也记得它。”
“这就够了。”
她把书抱在怀里，坐了十分钟。
外面雨小了，但没停。
她脱下湿外套，挂在门边的钩子上。水滴顺着衣角往下淌，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她拉开抽屉，把那块烧焦的校服碎片放了进去。碎片上那个名字的笔画已经看不清了，她还是放得整整齐齐。
祖辈笔记在桌上，封皮老旧，边角磨破了。她翻开最后一页。
原本空白的纸面，现在有一行小字，淡金色，像晨光里的雾。
“魂归者安，引路不止。”
她盯着看了很久。
然后笑了下，抬手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火苗晃了两下，灭了。
窗外，街灯的光斜照进来，照在书架上。那几本拼成笑脸的书还在原位，可其中一本的封面，慢慢渗出一点水渍。不是雨水，也不是湿气。那水渍顺着书脊往下流，滴在地板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嗒”。
林小满没回头。
她只是把笔记合上，放回原处。
站起身时，她摸了摸肩膀，那里空着。
但她没再停顿，转身走向里屋。
脚步声在空荡的书店里回响。
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下。
书架最下层，一本旧画册自己滑了出来，掉在地上。
封面朝上，是那只三花猫的剪影，底下印着“寻猫启事”四个字。纸角卷着，背面朝外。
她没弯腰捡。
就在这时，画册的封面轻轻颤了一下。
一只猫爪印，从纸面缓缓浮现，湿漉漉的，像是刚踩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