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细雨濡湿了孟宴臣的碎发，水珠顺着他线条紧绷的脸颊蜿蜒而下，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早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他望着前方绵延的百级石阶，那仿佛是通往救赎的唯一通路，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他以膝为足，一步一跪，膝盖碾过湿滑的青石板，缓慢而执拗地向上挪动，像一尊被雨水浇透的石像。
肖亦骁默默收了伞，任由冷雨打在肩头。
沉闷的声音穿透雨幕：“宴臣，我跟你一起祈求。”
孟宴臣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喉间发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祈愿，该我自己来。他垂首，额头几乎贴地，用最卑微的姿态祈求漫天神佛——救救他的叶子，救救他心尖上的人，只求她平安。
韩廷站在原地，望着孟宴臣孤绝的背影，忽然也跟着跪了下去。
膝盖撞地的瞬间，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却没有一丝闷哼。
他知道自己没有孟宴臣那份能留住叶子的狠劲，可此刻，他只想用同样的方式靠近神明。
恍惚间，他想起和叶子那仅存三天的恋爱，想起她脆生生喊他“韩哥哥”“韩廷”，声音像风里摇晃的风铃，甜得能化开雨雾。
那时他们多快活，可惜这场欢喜只撑了三天。可他仍念着，叶子是他的光，是他的救赎，亦是他甘愿沉溺的深渊。
肖亦骁见韩廷也跪了下去，没有片刻犹豫，抬脚迈上第一级台阶，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咚”的一声闷响在雨里散开。
雨水混着泥土溅起，粘在他昂贵的西裤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却毫不在意。
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指缝间漏出的气息里，全是压抑到极致的痛苦。
他闭着眼，一遍遍地祈求神佛垂怜，让那个心爱的女孩，能睁开眼再看他一眼。
就这样，三人成列，孟宴臣在前，韩廷与肖亦骁紧随其后，在连绵的细雨中，一步一叩首地向着山顶的寺庙挪去。
青石板上的水痕里，映着他们虔诚而孤勇的背影。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李正严已经站在了山顶的寺门前，望着山下这道蜿蜒的、令人心头震颤的身影。
平日里站在金字塔尖的几个男人，此刻彻底卸下了所有精英外壳，像最卑微的信徒，在冷雨里一步步匍匐。
昂贵的衣服被泥水浸得皱巴巴，头发黏在汗湿的额角，膝盖早已磨破，渗出血迹混着雨水往下淌，可没人在意这些。
他们眼里只有那座笼罩在雨雾中的古寺，只有那个躺在病床上、牵动着所有人心脏的名字——叶子。
凌晨的雨更凉了，磕到第三十级台阶时，孟宴臣的额头已经肿起一片，血混着雨水往下流，模糊了视线，可他脑海里的画面却愈发清晰。
是叶子笑起来时眼角的弯月，是她生气撅嘴时鼓成包子的脸颊，是她窝在他怀里，声音软乎乎地说“孟宴臣，我也有点喜欢你哦”的认真模样。
“再等等，”他对着虚空呢喃，额头又重重磕下一个，“等她醒来，我带她来还愿……带你来看看这里的雨……告诉你我有多怕……多怕失去你。”
雨声里似乎真的飘来细碎的回音，远处山涧里的水纹突然跳了一下，划出一道温柔的波痕，像是在应和着什么。
而医院的病床上，叶子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嘴角似乎悄悄向上弯了弯，露出一点极淡的笑意。
雨水还在下，台阶上的人还在叩拜。他们不知道神佛是否真能听见祈求，只知道此刻能做的，唯有倾尽所有真诚，等一场奇迹——等着他们心爱的女孩平安醒来，再好好看他们一眼。
韩廷缓缓挪动，终于与孟宴臣并肩。
往日里刻在骨子里的克制，此刻尽数崩塌——他没办法接受叶子再也醒不过来的事实。
他从不敢奢求太多，只想远远看着她笑、看着她闹，只要别让他看见她哭、看见她难过就够了。
可一想到“失去她”三个字，心脏就像被攥紧般疼得发颤。
他忽然想起，叶子曾踮着脚帮他整理衣领，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脖颈，笑着嗔他：“韩哥哥，你今天帅得犯规啦！看到你，我比昨天更喜欢你一点。”
那时只当是小姑娘的玩笑话，此刻才懂，原来那些瞬间早已悄悄刻进心底，成了最珍贵的烙印。
他咬着牙往前挪，血顺着裤腿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串暗红的印记，像极了他藏不住的心事。
肖亦骁的额头也早已磕得红肿。他想起从小到大的日子，总爱逗叶子——抢她的零食，拽她的小辫，偷偷用她的水杯喝水，惹得她气鼓鼓地叉腰喊：“肖哥哥，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可转天，她还是会蹦蹦跳跳地凑过来跟他玩。他一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那样明媚漂亮的女孩。
无论是李正严，还是孟宴臣，他从没想过要争什么。叶子是他藏在心底的白月光，也是刻在骨血里的朱砂痣。
谁能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性格外放的他，会把一个人暗恋成瘾？
只是看着她的照片，心里就会漾起满满的欢喜。
他猛地低下头，额头重重撞在台阶上，声响比之前更沉：“求神佛保佑，让她醒吧……”
雨声淅沥，像是在回应这卑微的祈求。
另一边，李正严已抵达山顶寺庙。
寺里的主持还记得他，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叹了句：“痴儿，痴儿。”
秘书张文轩急忙上前扶他，可李正严的双腿像灌了铅，根本站不起来。
额角的血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
张文轩急得直跺脚，他太清楚李正严如今身居要职，这副狼狈模样若是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早已备好消毒工具和药品，想给李正严处理伤口，却被对方摆手制止。
李正严望着主持，主持拿起一枚沉香木吊坠，吊坠中间嵌着一块翡翠。
看到那翡翠的瞬间，李正严猛地一愣，立刻从脖子里摸出叶子送他的小兔子挂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