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的树下,时影正喝茶看书,萧安之则握着小木剑,认真练习剑法——他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努力把每一招一式都做得标准。夏日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光斑,时影指尖微动,一片树叶朝萧安之射去。萧安之反应极快,立刻转身,双手握剑用力一劈,树叶被劈成两半,轻轻落在地上。
时影嘴角微扬,萧安之则继续专注练习。蓝启仁恰好走来,看到这一幕,走到时影面前问道:“安之今年转班,是否过早了?”
萧安之在蓝家族学启蒙班待了三年,进度却远超同龄人。此前时影提出,让他跟着听学的世家子弟一起上课,这显然打破了蓝家“听学”的规矩。
“安之的心性非寻常孩童可比。”时影放下茶杯,语气平静,“他肩负的不止是自己的命运,还有人间界的苍生——人间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按部就班成长,他自己也清楚该做什么。”
蓝启仁看着不远处认真练剑的萧安之,叹了口气,最终点头:“我会让曦臣安排,安之参加今年的听学。”
“多谢蓝先生。”时影拱手道谢。
“该谢的是我。”蓝启仁连忙摆手,“您留在云深不知处,为蓝氏弟子授课,他们受益良多,这份恩情,蓝氏记在心里。”
很快,蓝氏听学如期开启,各家适龄嫡系纷纷被送到云深不知处。与往年不同的是,蓝家今年多了位特殊的先生——时影,他所讲的法术与修仙理论,皆是当世罕见,引得弟子们争相听课。
与此同时,魏无羡的三年守孝期结束。夷陵宫正式打开门户,开始招收弟子——不问家世、不问天资,无论是散修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愿意来,都能加入魏氏。
曾经阴森可怖的乱葬岗,如今已变成恢弘的夷陵宫,连绵山脉上盖满了整洁的房屋;乱葬岗脚下则成了热闹的坊间,里面售卖的,全是魏无羡与蓝忘机联手研究的符篆、法器,引得各地修士纷纷前来采购,夷陵一带渐渐成了修真界最热闹的地方。
夷陵宫的坊间由傀儡照看,魏无羡平日里只在山上修仙、研究阵法,从不过问杂事。魏烟则在山下盖了座凉亭,专门帮他接待前来拜师的人。公告发出后,来围观的人不少,亭外几个衣裳破旧的少年怯生生地望着魏烟,却始终不敢上前。
魏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修仙讲究缘分,需得自己迈出第一步,才能决定未来的路。虽观望者多,但也有散修主动上前,想要拜入魏氏门下。魏烟仔细登记好他们的信息,递过木牌叮嘱:“入魏氏需过‘问心阵’,心术不正者不收,滥杀无辜者不收。”
散修们对视一眼,接过木牌应道:“我等明白!”随后被傀儡引着去了问心阵。魏烟见剩下的人仍在犹豫,便靠在椅上闭目养神。
“请问,魏无羡魏公子可是在夷陵?”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魏烟睁开眼,只见桌前站着位少年——身姿挺拔如松,眉目清冷如月,气质温润却不怯懦。她问道:“你找他何事?”
“我师承抱山散人,听闻魏无羡是我师姐藏色的孩子,特地前来见他。”晓星尘语气平和,丝毫没因魏烟的冷淡而介意。
魏烟心中一动——抱山散人据说已活了数百年,晓星尘不过十几岁,说明藏色死时抱山尚在,却对徒弟的生死置之不理。她合上登记册,对围观者道:“若无人报名,我先处理私事,稍后再来。”众人连忙摇头,魏烟便收起名册,对晓星尘说:“跟我来。”
两人往山上走,魏烟将晓星尘领进半山腰的大殿:“请稍等。”随后穿过走廊来到后殿——魏无羡正与蓝忘机练剑,剑光交错间默契十足。魏烟待蓝忘机注意到自己,才递过手帕对魏无羡说:“爹爹,抱山散人的徒弟来了,在大殿等着。”
魏无羡擦汗的手一顿,连忙道:“我马上去!”蓝忘机收起避尘,见他急匆匆离去,疑惑地问:“魏烟见过他?”
“没有,也没机会。”魏烟摇摇头,没多解释——她本想多观察晓星尘,却没来得及。
等魏烟端着茶回到大殿时,魏无羡已与晓星尘相谈甚欢。她将茶放在桌上,悄悄退了出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与选择,只要爹爹他们不受伤害,便足够了。
刚走出大殿,魏烟就看到山下聚了一大群人,脚步微闪便到了凉亭旁。只见蓝忘机正坐在桌前,帮着登记弟子名册,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这不是含光君吗?怎么帮魏氏招弟子?”
“你不知道?含光君和魏公子关系极好,当年一起清理乱葬岗,配合得可默契了!”
“对对,他们是知己好友,来帮忙再正常不过了!”
蓝忘机听到议论,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耳尖悄悄泛红。魏烟看着这一幕,悄悄来到一旁——这样的热闹,挺好的。
魏烟坐在蓝忘机身边,看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忍不住轻笑——还是“含光君”的魅力大,她早上坐了半天,众人只敢观望;如今见蓝忘机在,大家的底气明显足了不少。
蓝忘机负责登记名册,魏烟则把试炼木牌递给报名者。见魏烟总要反复解释问心阵的规矩,蓝忘机干脆拿起避尘,在凉亭的木梁上刻下十个字:“心术不正不收,滥杀无辜不收!”
魏烟捂着嘴偷笑——父亲做事就是简单直接,真痛快!她立刻狗腿地给蓝忘机倒了杯茶,又拿出几盘水果点心:“蓝叔叔,喝杯茶休息会儿!”蓝忘机接过茶坐下,魏烟便接过后续的登记工作。
到了下午,几个没通过问心阵的人被傀儡带到魏烟面前。魏烟看着他们,语气平静:“没过问心阵的原因,你们自己清楚。这是补偿你们来回路费的盘缠,一人拿一份,就当你们与魏氏无缘。”她说着拿出一盘银子。
那几人看着一旁的蓝忘机,始终不敢伸手。魏烟眼睛微眯,加重了语气:“拿着吧,入不了魏氏,也能去其他地方谋条生路。”几人这才慌忙各拿一个银锭,匆匆离开。
魏烟站起身,对着剩下的人朗声道:“魏氏的问心阵,能让人看见最真实的自己。阵有四门,从不同门出来,代表不同心性。我们无意窥探任何人的秘密,但心存异心者,还是尽早离开——没有问心阵发现不了的隐秘!”
底下瞬间鸦雀无声——原来魏无羡敢公开招徒,是早有这样的底牌!蓝忘机目光扫过悄悄从队伍里溜走的几人,眼底冷了几分——世家的手,果然伸得够长。
短短一个月,魏氏就招到了上千名门人,大多是家境贫寒的普通少年少女。他们本以为自己没天赋,入了魏氏顶多当个丫鬟小厮,却没想到能真正接触修行。
很快到了魏氏开山大典,时影带着萧安之从云深不知处赶回。魏无羡邀请了当年一起听学的世家嫡系,时影则以魏家人的名义,给各世家宗主送了请帖。
大典当日,夷陵结界暂时关闭,夷陵宫大门敞开,魏烟的傀儡面无表情地站在石阶两侧,恭迎来客。各家代表陆续抵达:蓝启仁带着蓝曦臣与蓝氏弟子拾阶而上,看着辉煌的宫殿,心中满是与有荣焉;温若寒带着两个儿子御剑而来,望着通往夷陵宫的汉白玉石阶,忍不住感叹魏烟的财力雄厚;聂明玦那张冷硬的脸,在见到蓝曦臣时终于柔和,笑着打招呼:“曦臣!”蓝曦臣回了个平辈礼:“明玦兄,里面请!”江枫眠则带着江澄,看着乱葬岗翻天覆地的变化,强行压下心中的杂念。
魏氏开山仪式正式开始,魏无羡与蓝忘机并肩祭天——这一幕让不少人疑惑,却没人敢多问。祭天结束后,两人走到台前,宣布夷陵宫正式开山收徒。
“夷陵宫广纳门徒,不论血脉根骨,不限修行门派,皆以修行为本,旨在济世救人,驱邪斩怪,守护苍生福祉。”魏无羡的声音清亮,传遍整个广场。
他顿了顿,侧头看了眼身边的蓝忘机,继续道:“我与蓝湛创立夷陵宫,就是为了实现我们共同的愿望——愿我们一生锄奸扶弱,无愧于心!”
蓝忘机接着补充,语气坚定:“夷陵宫弟子出师后,需以济世救人为己任,绝不可恃术为非作歹,违者逐出宗门,永不录用!”
这话一出,在场的世家宗主们脸色骤变——他们简直不敢相信,魏无羡竟敢明目张胆创立宗门,打破“门派衰、家族兴”的规矩!要知道,温家第一任家主当年推动“废门派、立家族”,就是为了将修真资源集中在世家血脉内部,牢牢掌控修真界的统治权。魏无羡“不论血脉、广纳门徒”的做法,无疑是在动摇世家的根基。
有几位宗主按捺不住,张嘴就要反驳,却被时影的动作打断——他广袖轻轻一挥,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声音清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修行本是心之所向,而非为了争夺世俗权柄。强者当护弱者,学法者当以法为纲、匡正天道。术法如刀剑,本身无善无恶,全在持器者之心。真正的学法者,当以心灯照亮长夜,以凡躯守护苍生!世家也好,宗门也罢,追名逐利从不是修行的本质。修道先修心,还望诸位谨记。”
宗主们被这股神力压得喘不过气,心中满是震惊——这人到底是谁?竟有如此修为!
仪式结束后开宴,温若寒特意找到魏烟,寒暄几句后忍不住问道:“魏姑娘,方才那位尊者,究竟是何修为?”
魏烟眉眼带笑,反问道:“温宗主真想知道?”
“温某确实十分好奇。”温若寒语气郑重,眼神里满是探究。
魏烟给温若寒倒了杯酒,示意他喝下。温若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见魏烟蘸了点茶水,在桌上轻轻写了一个“神”字。
温若寒瞳孔骤缩,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他僵硬地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时影——对方眉目如霜,唇畔无半分笑意,周身透着一种神性的淡漠,与宴会上的热闹格格不入。他声音发颤:“魏……魏姑娘,此事当真?”
“温宗主,蓝氏家规有云‘不得妄言’,我岂会编造?”魏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接着正式自我介绍,“我名魏烟,字未央,亦可称蓝未央。”
温若寒这才彻底清醒——虽早怀疑魏烟与蓝忘机、魏无羡的关系,可“时影是神”的消息,比任何事都让他震撼!他瞬间明白,魏无羡与蓝家,从今往后绝不可招惹。
不远处的金光善看得一脸疑惑——他本以为温若寒会因魏无羡“破规矩”而发难,却没想到温若寒竟和蓝启仁、魏无羡相谈甚欢,对打破修真界规矩的事视而不见!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江澄站在角落,看着宴会上意气风发的魏无羡,眼神复杂——有羡慕,更有愧疚。自从那日偷听到父母的谈话后,他日夜难安:回忆起以前的日子,魏婴受伤了也不让上药;阿姐看似温柔,却给受伤的魏无羡熬油腻的汤,根本不顾及伤者的身体。他越想越觉得江家恐怖,这几年修为不仅没增长,反而因心魔缠身停滞不前,却不敢对父母吐露半字。
以前他总觉得父亲对魏无羡比对自己好,可知道真相后,只剩下满心的恐惧——他甚至不敢再想,阿姐以前对自己说的那些温柔的话、流露的苦恼,是不是都带着别的目的。
魏烟和温若寒聊完,便转身去找时影,眼角余光扫过角落的江澄,见他神色恍惚,不由得皱了皱眉。她走到时影身边坐下,轻声道:“小影今天辛苦了。”
时影指尖轻扣杯沿,垂眸盯着杯中漂浮的茶叶,语气柔和:“这些人若没有强大实力镇压,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得让他们知道怕,否则欲望只会推着他们做更离谱的恶事。”
魏烟伸手摸了摸时影的头发,附和道:“小影看得透彻,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她端起茶杯,用衣袖遮了半边脸,压低声音问:“你帮着看看,江澄那是怎么了?”
时影状似不经意地朝世家那边瞥了一眼,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半晌才放下杯子,面无表情道:“生了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