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虔诚祈祷,回应他的只有更深的绝望和痛苦。
而且,女神的神启据说伴随着圣歌和光辉,是温暖而充满感召力的。
刚才那东西,却冰冷、精确得像一把手术刀,没有任何情感色彩,只有绝对的……答案。
“答案……”
艾文喃喃自语,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是的,就是答案!
在他最绝望、所有已知方法都无效的时候,一个绝对的、正确的“答案”直接出现在他脑海里,拯救了他!
这不是恩赐,更像是……
一种基于绝对理性的解答过程?
是某种智慧?
艾文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环顾四周,破旧的房间空无一人,只有魔法灯发出的稳定光芒——
感谢女神,这个没坏。
没有任何神迹显现的迹象。
但体内那被疏导后的魔力残余,以及魔旋虽然破损却稳定下来的状态,无一不在证明刚才发生的奇迹是真实的。
一种混杂着极致敬畏、深深感激和巨大困惑的情绪,在他心中翻腾。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存在,但他知道,是那个存在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他笨拙地、尝试着在内心发出疑问:
“您……您是……谁?”
没有回应。
只有一种冥冥中的、被注视着的微弱感觉。
艾文不再追问。
他挣扎着爬起来,忍着虚弱和疼痛,找出一些基础的疗伤药剂和稳定魔力的材料,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势。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心中却充满了某种奇异的笃定。
那个存在,或许不在乎他的祈祷和赞美,只在乎……
他是否足够“聪明”地运用那个“答案”?
这个念头一起,艾文对那未知存在的观感,悄然从“祈求神明”偏向了一位“沉默的导师”。
他活下去的渴望,与对那超凡“智慧”的好奇与敬畏,开始交织,形成了一种极其初级的、却与众不同的信仰连接——
指向那提供“答案”的冰冷智慧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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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松林,地处边境之地。
卡尔·铁岩的意识,在冰冷的黑暗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间来回沉浮。
按压左腹的那个点,配合着奇特短促的呼吸,已然成为他无意识间的本能。
效果很明显,腹部那道可怖的伤口,流血速度大幅减缓,甚至开始传来细微的麻痒之感——
这是伤口在极其缓慢愈合的迹象。
可这远远不够。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与虚弱,依旧如影随形地侵蚀着他,意识也变得时断时续。
每次从短暂的昏厥中挣扎着醒来,卡尔都会努力维持着按压和呼吸的动作。
他不知道这究竟有没有用,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临死前的幻觉。
但他被同伴抛弃,被战神遗弃,这莫名其妙出现的“指引”,成了他在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嗬……”
他试图发出声音,可喉咙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在指引我?
肯定不是战神!
战神只会回应勇猛的战吼与胜利的欢呼,怎会理会一个被遗弃伤兵的微弱喘息。
那会是谁呢?
是森林里的精灵?
还是传说中的自然之灵?
又或者……是某种未知的、掌管生存技巧的神秘存在?
卡尔的思维向来简单,理解不了太过复杂的东西。
他只知道,这个“指引”十分有效,正在帮他活下去。
一种源于最原始求生欲的感激,掺杂着对旧信仰——
战神的失望与怨恨,开始扭曲地投向这个未知的、给予他“生存方法”的存在。
他原本就如风中残烛般的信仰,此刻彻底从战神的血色光环中脱离出来,飘向那虚无中的一丝微光。
那微光没有具体形象,没有繁杂教义,只有一个简单却有效的“动作”。
对于卡尔这样单纯的士兵而言,这比任何华丽的祷词、和虚无的许诺都更具力量。
他不再去想战神,而是将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个按压点和呼吸节奏上,仿佛那就是他与未知存在沟通的唯一方式。
一丝微弱却坚韧的信仰之线,在他顽强的求生意志中缓缓生成,连接向那提供“生存答案”的源头。
…………
洛森城,贫民区。
在福克斯·维恩那破旧的小屋中,灯火彻夜未灭。
老学者好似着了魔一般,趴在堆满草纸的木桌上,羽毛笔疯狂地书写演算着,枯槁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兴奋光芒。
“对了……这样就对了!”
“这个参数范围,简直完美!”
“之前那种阻塞感一下子全没了!”
他一边写一边喃喃自语,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嘶哑。
那个突如其来的“灵感”,那个关于关键变量参数的可能取值范围,就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禁锢他许久的思维枷锁!
困扰他数年的理论瓶颈,竟然开始松动,许多之前模糊不清、相互矛盾的地方,在新参数代入后,变得清晰流畅起来!
这绝不是偶然!
福克斯百分之百确定!
这一定是某种外来的、超越他自身认知的“点拨”!
他曾尝试向知识之神祈祷,祈求灵感降临,但从未得到过如此清晰、直接且切中要害的回应!
知识之神的教诲,更侧重于“领悟”与“积累”。
而这次,倒像是一位高高在上、高踞云端的存在,随手一指,便点明了他一直忽略的关键所在。
究竟是谁?
是哪一位隐于尘世的大学者?
还是某个执掌“真理”的神只?
又或者……
是某种更为抽象、更为本质的“智慧”本身?
福克斯激动得一下子站起身来,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急促地踱步。
他的目光匆匆扫过那些密密麻麻写满算式的稿纸,最终,定格在了那本被魔法公会毫不留情斥为“异端”的着作手稿之上。
“他们根本不懂!”
“一个个固步自封!”
“真正的智慧,又岂是那些僵化刻板的古典理论能够涵盖得了的!”
他对着空荡荡的空气,压抑地低吼着。
那声音里,仿佛既有对那些否定他之人的强烈抗议,又像是在向冥冥之中某个未知的存在,倾吐着满心的委屈与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