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燃着半根松枝，火舌舔过枯枝时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林疏桐蹲在赵虎身侧，干草刺得她后颈发痒，却不敢挪动半分——赵虎的眼皮突然颤动两下，喉间溢出模糊的呓语，左手无意识地抓向胸口，那里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赵...赵小福？她试探着轻唤。
赵虎的睫毛猛地一颤，缓缓睁开眼。
他原本涣散的瞳孔在触及林疏桐面容时骤然收缩，像是被烫到般挣扎着要坐起，却被伤口扯得倒抽冷气：林...林姑娘？
林疏桐按住他肩膀：躺着说。我知道你是林家村的赵小福。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赵虎心口。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眶瞬间泛红，原本紧攥的拳头慢慢松开，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草堆上，晕开暗红的花：您...您怎么知道？
系统检测的。林疏桐没打算隐瞒，二十年前山匪血洗林家村，唯一失踪的男童。
赵虎突然别过脸去，额头抵着洞壁，肩膀剧烈起伏。
松枝的光在他耳后的红痣上跳动，那点朱砂般的红，和林疏桐记忆里老郎中给小徒弟点的避邪痣一模一样。
我是个混蛋。他的声音闷在臂弯里，被墨流苏抓去时才七岁，他用蚀骨散逼我认他为主...后来跟着他烧村子、抢灵草，我知道不对，可疼得满地打滚时，他递来的解药比什么都亲。
林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原主记忆里林家村的惨状突然涌上来：焦黑的房梁下，老妇人攥着半块带血的馍，小女儿的拨浪鼓滚在血洼里——而眼前这个颤抖的男人，曾是其中一个幸存者。
我偷黑玉时，听见他和长老们说。赵虎突然抬头，眼底血丝密布，墨流苏不是主使，他背后还有人。
洞外掠过一阵山风，吹得松枝忽明忽暗。
林疏桐的后颈泛起凉意：
不知道名姓。赵虎舔了舔干裂的唇，他们叫他。
我在墨流苏书房见过一次，隔着门帘...那人气场像压着座山，墨流苏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青石板，连头都不敢抬。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草屑，语速越来越快，像是怕慢了就会被什么东西掐断喉咙：大人能操控人心。
我亲眼见他对三长老打了个响指，三长老突然就笑了，说愿为大人效死，然后拔剑捅进自己心口。
还有...还有他说要启动什么灭世阵，需要天道气运做引子——林姑娘，您身上的气运，可能就是他们要的引子！
林疏桐的呼吸一滞。
袖中黑玉突然发烫，烫得她手腕生疼。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检测到高浓度负面能量波动，建议宿主保持警惕。她装作整理衣袖，将黑玉往深处塞了塞，声音却稳得像是没起波澜：那武器呢？
你说他掌握威胁修真界的武器。
是...是外魔残魂。赵虎的牙齿开始打颤，我偷听到他们说，裂隙里锁着上古外魔，用禁术把魔魂封在法器里，等阵成那天...就能用您的血唤醒它，让外魔认他为主。
到时候...整个修真界都会变成他的傀儡。
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疏桐猛地抬头，正撞上进洞的小翠。
小姑娘手里举着个铜匣，发梢沾着草屑，脸蛋红得像刚熟的山果：桐姐！
明叔找到了！
铜匣里是墨流苏的罪证，还有赵护法当初被迫签的血契！
李明跟在她身后，额角渗着汗，却笑得见牙不见眼：血契上有墨流苏的独门印记，能证明赵兄弟是被胁迫的。
谢公子说等赵兄弟醒了，就拿这个去公审堂作证！
赵虎望着那铜匣，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草堆上。
他抬起沾血的手，又慌忙在衣襟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接过李明递来的血契。
泛黄的绢帛上，暗红的血痕还带着墨流苏的本命符纹，像条毒蛇盘在纸页间。
谢...谢谢。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谢沉渊不知何时站在洞口，玄色外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目光扫过洞内众人，最后落在林疏桐身上：聊完了？
林疏桐起身拍了拍裙角，袖中黑玉的热度已经退去，只余一片冰凉。
她朝谢沉渊点头，又回头看了眼赵虎——后者正捧着血契，像捧着失而复得的命。
先回青竹镇。谢沉渊转身往外走，赵虎的伤需要金疮药，血契也得找专人验证。
众人鱼贯而出。
林疏桐落在最后，刚跨出洞口就觉心口一热。咸鱼心诀自动运转，她的意识突然沉入一片混沌，无数负面情绪像潮水般涌来：愤怒、恐惧、贪婪、绝望...其中最浓重的那团，带着刺骨的阴冷，像极了赵虎描述中的气场。
桐姐？小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脸色好白，是累了么？
林疏桐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扶着洞壁，掌心全是冷汗。
她勉强扯出个笑：没事，洞里太闷了。
谢沉渊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时目光如刀：说谎。
林疏桐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望着谢沉渊紧抿的唇，突然想起原着里他的偏执——这个把刻进骨血的男人，最恨被隐瞒。
可此刻洞外山雾弥漫，那股阴冷的气息还在她识海里盘旋，她张了张嘴，终究只说：等回镇里再说。
谢沉渊盯着她看了片刻，转身继续往前走。
山风掀起他的发尾，露出后颈一道淡白的旧疤——那是原着里他为救同门被妖兽抓伤的痕迹。
林疏桐望着那道疤，喉间发紧。
她知道，等回到青竹镇，等赵虎的秘密被摊开在众人面前，等那股异常的负面能量更近一步...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