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风撕开最后一层纱幕时，林疏桐看清了李明身后那五人的模样。
为首者着月白道袍，腰间玉牌刻着云纹，正是青云宗的标志——她在原书里见过，那是正道六宗之一，虽不如谢沉渊所在的玄霄宫显赫，却也以护道守正着称。
大家别紧张，他们是来帮忙的。李明的声音比方才柔和许多，甚至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像极了从前替镇民调解纠纷时的模样。
可林疏桐记得，昨夜赵虎说他替天行道时眼里的疯狂，此刻他眼角还沾着未褪尽的血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倒像在按捺什么。
谢沉渊的玄铁剑仍未入鞘，剑尖垂在身侧，却已不再指向东南方。
他目光如刀，从张天正的道袍纹路扫到其腰间的长老玉牌，又掠过其余四人——两个持剑，两个背药篓，最后一个抱古琴，皆是各宗典型的装扮。青云宗长老？他声音里裹着冰碴，张天正，玄霄宫典籍里记着，你上月还在苍梧山替凡人镇邪祟，怎的今日就到了青竹镇？
为首的中年男子显然早有准备，上前半步拱了拱手，广袖带起一缕松木香：圣子明鉴。
在下半月前收到青竹镇传讯，说墨流苏余党意图颠覆镇中气运，连伤三位守阵修士。
青竹镇虽小，却是连接南北的灵脉枢纽，若被邪修占了去......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疏桐，在下听闻林姑娘与圣子在此，便联合了几位老友赶来。
小翠原本攥着林疏桐衣袖的手松了些，眼睛亮起来：原来张长老也是来打坏蛋的！
那太好了，我之前跟着师父学布阵，正愁人手不够呢！她蹦跳着要去拉张天正的袖子，被赵虎一把拽住后颈。
姑娘且慢。赵虎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片，他虽卸了左护法的玄甲，肩背仍绷得笔直，去年墨流苏血洗万毒谷时，也说自己是来替天行道他盯着张天正腰间晃动的玉牌，长老说收到传讯，那传讯之人是谁？
何时？
用的哪架飞鸽？
张天正的笑意僵在嘴角。
林疏桐注意到他喉结动了动，目光飞快地瞥向李明——后者正低头整理袖口，像是被自己的绣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系统在识海轻轻震动，弹出一行小字：检测到李明灵力波动异常，与三日前墨流苏残魂气息重叠率37%。林疏桐的指尖在袖中掐了个诀，逆鳞在掌心发烫。
她垂眸看向自己被谢沉渊护在身后的影子，忽然轻笑一声：赵大哥说得对，这世道人心比丹炉还复杂。她抬眼时，眼底漫上懒洋洋的笑意，不过张长老既然来了，总不能让客人站着喝风。她指了指不远处被晨露打湿的青石板，不如坐下来，把传讯的事、墨流苏的余党、还有......她瞥向李明，镇长为何突然能调动六宗长老，都说个清楚？
谢沉渊的剑终于入鞘，剑鸣却未彻底平息。
他侧过身，玄色衣摆扫过林疏桐的手背——那是他们约定的的暗号。
林疏桐装作被风撩了发丝，手指轻轻勾住他的袖口，感受到他掌心薄茧的温度。
张天正擦了擦额头的汗，率先走向青石板。
其余四人对视一眼，或扶琴或提药篓，依次落座。
李明最后一个坐下，腰杆挺得笔直，像块被钉进土里的木牌。
小翠搬来几个草墩，却被赵虎按住肩膀：你守着路口，有动静就吹哨。他自己则站在林疏桐右后方三步远的位置，刀疤在晨光里泛着青白。
林疏桐刚坐下，系统又弹出提示：检测到张天正怀中藏有腐骨粉，与墨流苏常用毒剂匹配度89%。她垂眸抿了口小翠递来的凉茶，舌尖泛起淡淡苦意——是赵虎方才悄悄往她茶里撒的醒神草。
谢沉渊的指节在石桌上敲了两下，声音像敲在人心上：说吧。
张天正的喉结又动了动，目光在李明和林疏桐之间来回游移。
林疏桐望着他颤抖的指尖，忽然想起原书里写过，青云宗有一门听心诀，能从微表情里辨真伪。
她故意打了个哈欠，伸懒腰时撞翻了茶盏——青瓷碎片落在石桌上的脆响里，张天正下意识摸向怀中，腐骨粉的腥气顿时散了一缕。
谢沉渊的瞳孔缩成针尖。
林疏桐却笑了，她托着腮看向李明：镇长，你说他们是来帮忙的......她顿了顿，那你帮谁？
李明的手指猛地攥紧玉佩，玉坠上的云纹硌得掌心发红。
他抬头时，眼底的疯狂终于漫了出来，却在触到谢沉渊冷冽的目光时又退了回去。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自然是帮......帮青竹镇。
风卷着晨雾掠过众人头顶。
林疏桐望着石桌上晃动的树影，忽然觉得这场景像极了她在静心书斋翻到的话本——那些写狐妖设局、凡人入瓮的故事里，主角总在最松懈时掉进陷阱。
她摸出袖中系统奖励的躺平盾，触感温润，像块晒了半日的玉。
谢沉渊忽然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我闻到腐骨粉的味道了。
林疏桐的嘴角翘了翘。
她知道，此刻石桌下，谢沉渊的脚尖正抵着她的鞋尖——那是我信你的暗号。
张天正还在说着什么六宗联盟共抗邪修，小翠已经凑到赵虎身边嘀咕：赵大哥，腐骨粉不是墨流苏的毒吗？
张长老要是好人，怎么会带这个？赵虎没说话，刀疤随着紧绷的下颌线一跳一跳。
林疏桐望着张天正泛红的耳尖，忽然想起系统说过，终极补偿机制触发需要信任值满格。
她转头看向谢沉渊，他正盯着张天正怀中的位置，眉目间的冷意比玄铁剑还厉。
而她知道，无论这些人是友是敌，至少此刻——
石桌上的茶盏碎片闪着光，像撒了把星星。
不如。林疏桐拖长了声音，在众人的注视里弯起眼睛，我们先聊聊，墨流苏的残魂，是怎么附到镇长身上的？
张天正的手猛地按在石桌上，石面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李明的玉佩地碎成两半，露出里面裹着的半块血玉——那是原书里记载的，墨流苏用来夺舍的生魂引。
谢沉渊的玄铁剑再次出鞘，剑气掀起满地碎玉。
林疏桐却靠在石墩上，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
系统在识海轻声说：信任值100%，终极补偿机制启动倒计时——三。
晨雾彻底散了。
阳光透过树影，在众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
不远处，小翠的哨声突然尖锐地响起。
而石桌旁，五双眼睛正紧紧盯着林疏桐，像是要看穿她懒懒散散的表象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