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止息,天光渐明。墨千靠在岩壁上,呼吸平稳了许多,胸口起伏不再急促,指尖的紫黑已褪去大半。货郎伸手探他脉门,眉头缓缓松开。
“脉象稳了。”他说。
澹台静站在一旁,指尖轻点虚空,神识如丝线般探入墨千体内经络。片刻后,她收回手:“毒素已清,只是真气耗损过重,需静养数日。”
陈浔低头看着手中玉瓶,瓶身冰凉,那三个刻字依旧清晰。他想起副教主临死前的话,眼神微沉,却未再疑虑。他将玉瓶收进袖中,动作干脆。
巨汉倚着断石,一手按着胸口伤处,另一手仍握着斧柄。他抬头看向陈浔:“接下来去哪儿?”
陈浔望向东方——皇城所在的方向,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高墙轮廓。
“中州。”他说,“武林大会。”
货郎眼睛一亮:“我听商队老者提过,今年大会格外不同,各派齐聚,连隐世门阀都派了人来。有人说,会上要议长生一族旧事。”
陈浔目光不动:“那就去看看。”
墨千撑着岩壁站起,虽脚步虚浮,但已能自行站立。他笑了笑:“既然毒解了,这条命还是有用的。走吧,别落下我。”
五人稍作整顿,弃下昏迷的副教主,沿官道向东而行。荒岭渐远,官道宽阔起来,偶有马车疾驰而过,皆朝皇城方向去。
途中遇几名路人聚在路边茶摊议论。
“听说血魔教昨夜抢了一封邀请函,打死了两名守卫。”
“可不是?那函是进内场用的,没这东西,连北街大门都摸不着。”
“内场才有真消息,外场全是摆样子的比试。”
陈浔脚步一顿,目光扫过几人,随即加快步伐。其余四人紧随其后。
行至一处荒道拐角,前方尘土飞扬,一名青衣弟子狂奔而来,左肩染血,手中紧紧攥着一张鎏金请柬,边角镶着暗红纹路,隐隐泛着血光。
陈浔身形一闪,已拦在其前。
那人惊觉,转身欲逃,却被一道剑光逼回。青冥剑横于颈前,寒意透肤。
“谁给你的?”陈浔问。
“我……我不知道!”那人颤声答,“是副坛主让我送函去北街接头,说……说要在大会上动手。”
“动什么手?”
“抓人!”那人声音发抖,“抓那个瞎眼的女人!他们说她是圣女,只要当众带走她,就能号令天下修士!”
陈浔眼神骤冷。
澹台静立于身后,神色未变,却轻轻抬手,指尖微动,似在感知什么。
陈浔剑锋一压:“函上的暗记,怎么验?”
“背面……有一道朱砂符线,只有持函者体温触及才会显形,守卫凭此放行。”
陈浔左手一探,夺过请柬。那人还想挣扎,却被一脚踹中膝盖,跪倒在地。
“还有谁知道你在送函?”
“只有接头人……北街尽头第三座宅院……穿灰袍的……”
话未说完,陈浔剑柄一撞,将其击晕。
他展开请柬,背面果然有一道极细红线,此刻正缓缓浮现,映出一个扭曲的“血”字印记。他合上函件,收入怀中。
“我们得进去。”他说。
货郎点头:“我可以扮成小贩混进去打听,你们在外接应。”
“不。”陈浔摇头,“一起进。你去换身干净衣服,别引人注意。”
一行人绕小路前行,避开巡查武卫,悄然接近皇城北街。此处街道宽阔,两侧朱门高墙,唯有尽头一座宅院格外森严:黑瓦飞檐,门前立着两尊石狮,门环为蛇首衔环,门楣上悬一匾,无字,唯有一枚赤色徽记嵌于中央。
巨汉低声道:“那是血魔教标记。”
陈浔眯眼望去,门前守卫皆佩刀带甲,腰间挂着统一制式的铜牌,牌面刻有相同徽记。每隔片刻,便有人持函上前,守卫查验背面红线后,才开启侧门放入。
“果然是凭函通行。”货郎低声确认。
墨千看了眼陈浔:“现在怎么办?硬闯?”
“不急。”陈浔道,“等一个人。”
不多时,一名灰袍人自街角走来,手持请柬,步履沉稳。守卫验函放行,侧门开启一隙。
就在门将闭合之际,陈浔出手。
他身形如影,贴墙疾行,足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一片落叶掠过空地。临近侧门瞬间,左手一推,右脚卡住门缝,顺势滑入。
其余四人藏身街对面屋檐下,屏息以待。
宅院内,陈浔贴墙而立,灰袍人正向前厅走去。他尾随其后,穿过回廊,见四周无人,猛然扑出,一掌劈在对方后颈。灰袍人软倒,被他拖入假山后。
换衣、束发、戴帽,动作利落。他将原主藏于假山夹层,取出对方怀中请柬对照——与所夺之函形制一致,唯编号不同。
他深吸一口气,走出回廊,朝主门方向走去。
门外,澹台静忽然抬手,指尖轻拂空气。
“他进去了。”她说。
货郎紧张地搓着手:“会不会有诈?万一里面认不出请柬……”
“不会。”澹台静平静道,“我感知到了他的气息,稳定而清晰。他在等我们。”
陈浔从侧门走出,朝街对面微微颔首。
五人依次上前,陈浔居首,手持请柬。守卫抬手阻拦,目光落在函上。
“验函。”一人冷声道。
陈浔将请柬递出,守卫翻看背面,手指按上红线。那红线微微一亮,显出完整“血”字印记。
守卫点头,侧门再度开启。
陈浔跨步入内,其余四人紧随其后。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声响。
院内宽敞,青砖铺地,四通八达。前方一条主道直通内堂,两侧各有偏院,隐约可见人影走动,皆佩血魔教标识。
陈浔低声道:“先不分散,找议事厅。”
货郎左右张望:“这种地方,通常会在正堂设主会场,重大决议都在那儿宣布。”
墨千扶着墙,喘了口气:“我还能走,别管我。”
巨汉握紧斧柄:“有动静就动手。”
澹台静忽然停下脚步。
“不对。”她说。
众人顿住。
她抬起手,指尖轻触空气中某一点,眉心微蹙。
“这里有阵法痕迹。”她低声道,“不是普通的宅院。”
陈浔眼神一凛:“什么阵?”
“类似‘锁灵’,压制神识外放。若非我与他心意相通,此刻已无法感知彼此。”
话音未落,前方回廊转角处,一名仆役模样的人捧着托盘走来,见五人立于中庭,脚步微顿。
陈浔上前一步:“请问议事厅往哪走?大会何时开始?”
那人低头答:“巳时三刻鸣钟,诸位请至正堂候场。我是奉命送茶,不便多言。”
说罢匆匆离去。
陈浔目送其背影消失在廊角,回头看向同伴。
“时间不多。”他说,“先到正堂,找机会探查阵眼。”
五人沿主道前行,途经数座偏院,皆门户紧闭。忽见左侧院门微启,内中似有低语传出。
陈浔抬手示意停步,悄然靠近。
门缝中,两名黑衣人正在交谈。
“……圣女一旦现身,立刻启动锁灵阵,切断她与外界联系。”
“教主说了,这次务必当众揭她身份,让她无法抵赖。”
“可她身边那小子不好对付,上次在情石洞就差点坏了大事。”
“不怕,这次有备而来。只要她踏入内场,阵法一起,谁都救不了她。”
陈浔缓缓退离门口,回到队伍中。
他看向澹台静,声音极轻:“他们在等你进去。”
澹台静嘴角微扬:“那就让他们等。”
陈浔将手按在青冥剑柄上,目光沉定。
“我们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