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娄金城那近乎失态的狂喜,何雨柱听得清清楚楚。
但他只是淡淡一笑,说了句“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仿佛那足以让整个香江金融圈为之疯狂的庞大利润,在他眼里,不过是水龙头里流出的自来水,理所当然,不值一提。
旁边的跛脚刘,虽然没听清电话内容,但光看何雨柱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老板这一趟香江之行,又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老板,咱们……现在去哪?”跛脚刘搓着手,恭敬地问道。
何雨柱将一份文件丢在桌上,上面“环海运输公司”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去收咱们的战利品。”
……
崭新的丰田皇冠,行驶在深圳初具雏形的柏油马路上。
这车是娄晓娥动用新赚来的钱,第一时间给何雨柱配的,比之前那辆伏尔加无论是舒适度还是气派程度,都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马华坐在副驾驶,摸着车里柔软的真皮座椅,嘴巴咧得快到耳根子了。
“师父,这……这就是咱们的公司了?”
他指着不远处一个占地颇广的货运场,几十辆大大小小的货车停在那里,颇具规模。
“嗯。”何雨柱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乖乖!”马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这得多少辆车啊!以后咱们不光盖楼,还搞运输了?”
他兴奋地扭过头,看着何雨柱:“师父,您真是神了!我算是看明白了,那帮港农跟您斗,简直就是耗子给猫当三陪——挣钱不要命啊!”
何雨柱眼皮都没睁开,嘴角却微微翘了一下。
这小子,跟在自己身边久了,别的没学会,这贫嘴的功夫倒是长进不少。
“你小子,有时间琢磨这些俏皮话,不如多看看书。”
“嘿嘿,师父,我这不是为您高兴嘛!”马华挠了挠头,“对了师父,以后这运输公司,咱叫啥名儿啊?还叫‘环海’?多不吉利,一听就感觉要完蛋。”
何雨柱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八十年代的深圳,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工地和熙熙攘攘的人群,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野蛮生长的蓬勃气息。
“就叫‘华振运输’。”他淡淡地说道。
“华振……”马华念叨了一遍,眼睛一亮,“振兴中华!师父,这名儿霸气!”
何雨柱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车子前方不远处的农贸市场门口,突然爆发出一阵骚乱。
“抓小偷!抓住那个小兔崽子!”
一声怒吼,紧接着就是一片嘈杂的叫骂声和追赶的脚步声。
只见一个穿着破烂汗衫的瘦弱少年,怀里死死地抱着一个女士钱包,正没命地往前狂奔。
他身后,三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紧追不舍,嘴里骂骂咧咧。
“丢雷楼某!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偷东西,找死啊你!”
司机下意识地踩了踩刹车,放慢了车速。
马华伸长了脖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啧啧道:“这小子胆子可真肥,一看就是刚从内地过来的,不知道深圳的厉害。这要是被抓住了,腿都得给他打折了。”
少年跑得踉踉跄跄,慌不择路,一头就撞在了一个卖水果的摊子上。
哗啦一声!
苹果、橘子滚了一地。
摊主是个彪悍的女人,一把就揪住了少年的衣领。
少年拼命挣扎,却被女人一巴掌扇在脸上,整个人都懵了,嘴角瞬间见了红。
后面追赶的几个汉子也围了上来,二话不说,对着少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打死他!让他偷!”
“没爹妈教的野种!”
少年被打得蜷缩在地上,像条虾米,只能用双臂护住脑袋,发出一阵阵压抑的闷哼。
何雨柱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是因为同情,而是觉得这场景有些聒噪。
他正准备让司机开车绕过去。
可就在少年被打得抬起头的一瞬间,那张布满了泥土、汗水和血迹的脸,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尽管黑瘦脱相,眼窝深陷,但那熟悉的轮廓,那双此刻充满了惊恐和怨毒的眼睛……
何雨柱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是他。
棒梗。
秦淮茹那个被贾张氏和她自己当成命根子,从小惯到大的宝贝儿子。
那个他曾经掏心掏肺,当亲儿子一样疼,最后却反咬他一口的白眼狼。
车厢内的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师……师父……”
副驾驶的马华,也认出了地上那个被打得像条死狗的人是谁。
他的脸色瞬间涨红,不是兴奋,而是出离的愤怒!
“是棒梗!是这个小王八蛋!”
马华的拳头一下子就攥紧了,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猛地推开车门就要下去。
“妈的!老子今天非得弄死这个白眼狼!在京城偷鸡摸狗还不够,跑到深圳来丢人现眼了!”
“坐下。”
何雨柱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不带一丝情绪。
“师父!”马华回过头,满脸不解和愤懑,“这孙子!咱们不能就这么看着啊!我下去补他两脚,给您出出气!”
“我说,坐下。”
何雨柱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马华浑身一个激灵,所有怒火瞬间被浇灭。
他悻悻地关上车门,重新坐好,但一双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窗外。
何雨柱就那么静静地靠在后座上。
车窗玻璃光洁如新,将车内和车外,隔绝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车外,是污言秽语,是拳脚相加,是像垃圾一样被踩在脚下的棒梗。
车内,是恒温的空调,是柔软的座椅,是价值千金、俯瞰众生的他。
他看着棒梗怀里的钱包被人粗暴地搜走。
看着那几个汉子又朝他身上吐了几口唾沫,骂骂咧咧地离开。
看着周围的看客们指指点点,满脸鄙夷和嘲弄。
整个过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没有痛快,没有怜悯,甚至没有厌恶。
就像在看一部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乏味的黑白电影。
终于,人群渐渐散去。
地上那个少年,挣扎了好几下,才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用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死死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仿佛要将每一张嘲笑他的脸都记下来。
然后,他一瘸一拐地,像一只被抛弃的野狗,拖着受伤的身体,消失在了小巷深处的阴影里。
“开车吧。”
直到那身影彻底不见,何雨柱才收回目光,淡淡地对司机吩咐道。
司机如蒙大赦,连忙发动汽车,平稳地驶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车子一路沉默。
马华从后视镜里,偷偷地打量着自己师父的侧脸。
那张脸上,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路边的一阵风,一片落叶。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师父,就这么……不管他?”
何雨柱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崭新的高楼和破旧的瓦房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矛盾和活力的画卷。
许久。
他才轻声说了一句。
“他的路,是他妈和他自己选的。”
顿了顿,何雨柱的嘴角,勾起一抹让人看不懂的弧度。
“不过,他既然来了深圳,又是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我倒想看看……”
“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