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大杠的车轮,在暮色下的胡同里压出轻快的“唰唰”声。
晚风吹在何雨柱的脸上,带着一丝夏末的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火热。
兜里揣着崭新的二十块钱,还有那张比钱还金贵的手表票,沉甸甸的,踏实极了。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的腰杆都挺得笔直,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比往日明亮了几分。
不再是那个低着头、闷声不响,任谁都能踩一脚的“傻柱”。
而是轧钢厂食堂里,杨厂长都要敬酒的何师傅!
“吱呀——”
自行车稳稳停在了四合院中院。
何雨柱刚把车梯子撑好,一个戴着眼镜的精瘦身影,就跟闻着腥味的猫似的,背着手凑了过来。
三大爷阎埠贵。
他眯缝着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何雨柱,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头刚出栏的肥猪。
“柱子,回来了?”
“哎哟,今天这精神头可不一样啊,红光满面的。”阎埠贵扶了扶眼镜,算盘珠子在心里拨得噼啪响,“听人说,今天厂里来了大领导,你给露了一手?”
院里静悄悄的,可何雨柱知道,起码有七八扇窗户后面,都竖着耳朵在听呢。
他淡淡一笑,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
“嗯,帮厂里做了个小灶,招待了市里的王副主任。杨厂长挺高兴的,还敬了我一杯酒。”
这话轻描淡写,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池塘。
市里的王副主任!杨厂长亲自敬酒!
阎埠贵眼皮一跳,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这傻柱,怕是要不一样了。
他正想再套几句近乎,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占。
一个身影,端着饭盒,迈着小碎步,带着一股恰到好处的香风,飘了过来。
秦淮茹来了。
她今天似乎格外疲惫,眼圈下带着淡淡的青色,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更显得楚楚可怜,手里那个空空如也的铝制饭盒,就是她最好的道具。
“柱子,你可算回来了,瞧你累的,快歇歇。”
她的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眼波流转,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的关心和心疼。
这是她百试百灵的开场白。
不等何雨柱回话,她便幽幽叹了口气,目光扫过何雨柱空空如也的双手,一丝失望一闪而逝,随即又化为更深的愁苦。
“唉,你不知道,家里的棒梗和小当,馋了一晚上了,翻来覆去地问我,傻叔今天是不是能带好吃的回来。”
她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暗示和期待,“你看,今天这宴席上……那么大的领导在,菜肯定剩下不少吧?随便匀点汤汤水水的,也让孩子们跟着沾沾光……”
往常,说到这里,傻柱早就拍着胸脯,要么从自己饭盒里倒,要么直接许诺明天给做。
然而今天,何雨柱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等她说完了,才慢悠悠地开了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秦姐,真不巧。”
秦淮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只听何雨柱继续说道:“今天招待领导剩下的菜,杨厂长亲自下的命令,全都分给晚上加班加点的工友们了,说是要慰劳大家。一点儿没剩。”
“厂长的决定,我一个厨子,可做不了主。”
秦淮茹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剧本不对啊!
这还是那个一听到她家孩子馋了,就心疼得什么都愿意给的傻柱吗?
他不仅拒绝了,还搬出了杨厂长来当挡箭牌,把她所有的后路,堵得死死的!
何雨柱看着她那张错愕的脸,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他的目光清澈而锐利,仿佛第一次看清了眼前这个女人的本质。
“再说了,秦姐。”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一把小锤子,敲在秦淮茹的心上。
“我也就是个拿死工资的厨子,厂里一个月给我多少钱,我就拿多少。我底下还有个妹妹要养,以后还得攒钱娶媳妇,过我自己的日子。”
“你家是三个孩子,还有贾大妈,一大家子人。我这肩膀,太窄了,实在是背不动啊。”
这话,等于是彻底撕破了脸!
秦淮茹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身后屋子的窗户,“哐当”一声被猛地推开。
贾张氏那张肥胖的老脸,像个发酵过度的面团,挤在窗框里。
她听到了!
下一秒,她就像个被点燃的炮仗,从屋里冲了出来,一个箭步就窜到何雨柱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好你个没良心的傻柱!白眼狼!”
“吃我们家棒梗他爹绝户粮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背不动?那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要养妹妹娶媳妇?”
“现在翅膀硬了,攀上高枝了,就想翻脸不认人了?你个天杀的挨千刀的!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贾张氏的撒泼打滚,是院里一绝,多少人见了都得绕着走。
可今天,何雨柱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甚至懒得跟她争辩,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贾张氏,我提醒你一句。”
“我现在,是厂里刚刚点名表扬的先进个人,为厂里争了光,杨厂长都对我客客气气的。”
“你现在对着我这个‘先进典型’大吼大叫,胡搅蛮缠,影响我休息,耽误我明天为厂里做贡献……”
何雨柱的声音陡然转冷:“信不信,我明天一大早就去街道,再去厂保卫科,告你破坏生产,骚扰先进工作者?”
“先进典型?”
“破坏生产?”
这几个大帽子扣下来,贾张氏直接被砸懵了。
她就是一个胡同里的老娘们,哪懂这个,只觉得这事儿听着就很大,好像能跟坐牢联系上。
她张着嘴,骂人的话全堵在喉咙里,脸憋成了紫红色。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一大爷易中海,背着手,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管事大爷的派头。
“柱子,话不能这么说嘛。”
“远亲不如近邻,淮茹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孤儿寡母,不容易。你作为邻居,又是大小伙子,能帮就帮一把,这才是我们大院的好风气嘛。”
又是这套。
又是道德绑架,又是和稀泥。
何雨柱心里冷笑一声,转过头,直视着易中海那张写满“仁义道德”的老脸。
“一大爷。”
他忽然笑了,笑得易中海心里有点发毛。
“您说得太对了!我听您这话,心里真是敞亮!”
“这邻里之间,就得互相帮助!”
易中海捋了捋衣角,满意地点点头,正要开口继续说教。
何雨柱却抢先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中院!
“一大爷!您是咱们院里觉悟最高的,思想最进步的!”
“您是八级钳工,一个月工资九十九块五,顶我两个还多!您和一大妈又无儿无女,负担是咱们院里最轻的!”
“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您这么有爱心,这么讲究邻里互助,要不……这帮扶秦淮茹家的光荣任务,您老人家就全包了?”
何雨柱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易中海,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您要是点头,我何雨柱从今往后,绝不多说一个字,见了您都绕着走!”
“光动嘴皮子谁不会啊?您倒是拿出点实际行动,给大家伙儿做个表率啊!”
轰!
这话,像一个无比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易中海的老脸上!
也抽在了院里所有人的心里!
整个四合院,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易中海张着嘴,老脸从红到紫,再从紫到白,像是开了个染坊,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他……他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秦淮茹和贾张氏更是面如死灰,她们最大的靠山,被何雨柱三两句话就给怼得哑口无言,狼狈不堪。
院子里所有竖着耳朵的邻居,此刻全都用一种看怪物,看陌生人的眼神,死死盯着何雨柱。
他们这才惊恐地发现。
这个他们欺负了、算计了、吸血了这么多年的傻柱……
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个他们完全不认识,也完全惹不起的存在!
何雨柱环视一圈,看着那些或震惊,或畏惧,或怨毒的脸,心中一片舒畅。
他没再理会僵在原地的众人,推着车,径直回了自己的屋。
“砰”的一声。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目光。
他靠在门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他妈的痛快!
他从兜里掏出那张崭新的手表票,借着灯光,票上的“上海牌”三个字,仿佛在闪闪发光。
这,就是新生活的开始!
可就在这时,他敏锐的耳朵,清晰地捕捉到了窗外,许大茂压低了声音,却充满了怨毒的话语。
那声音,正对着秦淮茹家的方向。
“……嫂子,你别急,不能让这傻柱这么得意下去!”
“我有个办法,这次不开玩笑,保证让他工作都丢了,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