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晖说今夜之后,百剑门就只剩翎羽这唯一的血脉,只怕所言非虚。
沈玉想呼出一口气,却一直卡在胸口,那些弟子,到死都不知道,是翎曦有意干预,让他们学着最下等的招式,毫无还手之力,就那样不明不白的赔上了性命。
沈玉一言不发,起身便想往外走,万一能救下来几个呢,江邪没拦他,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太迟了。”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江邪,就见他把翎羽拎起来,塞进他怀里,然后一步一步迈向翎曦,沈玉一愣,顿时明白了他想做什么,神色一凛,将孩子递给燕云昭,快走两步握住了他的胳膊,道:
“不行,你要是在这儿杀了他,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江邪看了他一眼,随后笑了一声:“后院那些尸体,刀口干净利落,一击毙命,你说最有可能是谁干的?”
“训练有素的死士,或是……杀手。”沈玉有些艰难的说了出来。
江邪挣不开他的手,便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微笑着问:“那么沈公子,沈郎君,我是什么人?早就解释不清了,从我踏进这个山庄开始,这就已经算在我头上了。”
现在,只差一个点明他身份的契机。
沈玉被掰开的手指重新收拢,他还想说些什么,但门口突然发生的骚动打断了他,刀剑出鞘的声音落在几人耳中,激的翎羽往燕云昭的身后瑟缩了一下。
几人抬头看去,一个蒙面黑衣人悠哉悠哉地迈了进来,他对周围刀剑相向的一众游侠视若无睹,一手拎着一个满脸是血分不清死活的蓝袍青年。
他将手里那青年扔在翎曦脚边,青年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扶了起来,他身子颤了颤,费力抬着头,嘴唇翕动,声如蚊蝇:“门主,大家,全,全死了,他,就是他……”
强撑着说完,他又再度晕死过去,翎曦眸底闪过一丝惊异,随后立刻切换表情,颤抖着手指着蒙面人,像是被气的,声音也充满气愤:“你,你是何人?我百剑门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弟子?”
这人没急着回答,而是望着他们身后的某一处,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看到了一身煞气的江邪和波澜不惊的沈玉。
蒙面人站在原地,看着江邪,语气尽是嘲讽:“十七,混在正派当中久了,还真把自己当好人了?”
江邪的脸上阴云密布,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内殿十五长老,失踪了两年有余,没想到竟是在百剑门出现了,他眯了眯眼:“今夜一切都是你做的。”
“诶~不对。”十五长老拖着腔调,摇了摇头,笑着说,“同为城主卖命,何来你我之分?若没有你打头阵,我又怎会如此顺利。”
看着四周警惕却迷茫的一群人,十五长老一摊手,好心的自报家门:“小傻瓜们,在下千金城弑魂殿内殿长老,排行十五,而这位江公子,排行十七,清晰了么?”
在场的一众江湖客,哪有没听过千金城的,闻言皆面露惊色,离江邪稍近的几人也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沈玉余光瞥到江邪阴郁的神色,心里轻叹,十五长老铁了心要拉江邪下水,就算今天他能全身而退,可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破土发芽只缺一个时机。
他侧了侧身,把江邪半挡在身后,开口:“他是否参与了此事,你空口无凭可信度不高,但是你今夜犯下的罪行板上钉钉,莫要混淆视听。”
燕云昭也反应过来,对其他人道:“诸位不要受他挑拨,当务之急应是缉拿凶手!”
顶着十五长老阴狠的目光,她又冲冷眼旁观的翎曦说:“翎门主,你的门人命丧他手,现在这凶手还明目张胆的现于人前,他不该偿命么?”
其实她牵着翎羽的手都在抖,从听到那个弟子说的话开始,她就心里发慌,但她又做不了什么,只能一边担心云澜他们几人,一边强迫自己冷静地梳理事情始末。
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我师兄师弟至今未归,是否已遭贼人毒手亦不清楚,若今日因内讧让他跑了,岂不是成了江湖笑柄。”
说罢,她便抽出腰间佩剑,率先攻了上去,周围的几人被她这几句话说动了一些,冷刃再次指向十五长老,然而面对这样的反转,他只是冷笑一声,一边不住地躲避,一边说:
“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由你们,今夜的一切都是他的计谋,我也只是听令行事。”
江邪垂下眼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杀气骤然四散,浑然天成的压迫感让人心惊胆战,他左手拇指抵着刀柄,下一瞬,身形一晃,长刀出鞘,带起一阵凛冽的寒风,掠过包括燕云昭在内的一众少侠,直取十五的要害,错身时,江邪低沉的嗓音落在燕云昭耳畔:
“信得过的话,跟紧沈玉。”
十五脚下轻点,向后飘然而退,侧身躲过利刃,顺势拔出腰间短剑,“当啷”一声,刀剑相撞。
两人从厅堂一路打到外面,众人这才惊醒一般,纷纷追了上去,只是他们注意力都在江邪和十五身上,因此没人发现隐在暗处的数道凶光。
厅堂内还留有几个人,那便是沈玉,燕云昭以及翎羽,还有面色阴冷的翎曦。
沈玉隔着半个厅堂与他对视,半晌,招呼也不打一声的拔剑就打了上去,翎曦一怔,忙不迭施展身法连连躲避,数次交锋后,沈玉给他留了喘息空间,冷声问道:
“翎门主,以你的武功,教出来的门人,竟连支撑一会儿派人回来通风报信都做不到吗?”
翎曦大喘了几口气,心里惊骇,若是硬拼起来,他绝不是沈玉的对手。
“你的意思是,我算到今天会有人上门行偷盗之事,所以故意不教给他们真功夫,致使他们毫无还手之力?”翎曦的语气带着讥讽,“沈公子,揣测也要有点依据。”
沈玉盯着他,面容冷峻说道:“难道不是吗,或许,我该叫你,翎、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