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趁他不在的这会儿工夫,沈玉把阮亓揪了过来,道:“阮亓,我问你两件事,如实回答。”
阮亓看他一脸凝重,也咽下了自己的好奇心,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身上有毒,对吧?没有解药的后果是什么?”
阮亓一怔,下意识就想避重就轻地答,刚要开口,沈玉就威胁道:“你家公子现在都得听我的,全部,不许隐瞒,不然你就等着他找你算账吧。”
昨夜江邪那魂不守舍的模样阮亓是看到了的,也看到了今天神清气爽脱胎换骨一样的他,自然知道这个主动权在谁手里,思索片刻,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沈玉的脸色越来越差,他想过没有解药会不好受,但没想到竟然没有人能活过三个月。
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云澜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玉一时也没什么头绪,但这件事得尽快寻个法子,根据江邪的表现来看,蒋昭估摸着近几天就该到这附近了,想着,他又问:“你可知蒋昭什么时候来?又或者,你家公子有什么对付他的计划么?”
阮亓摇了摇头,这下他是真的不知道了,他武功不行,顶多能干点盯梢采买包扎的活儿。
“下边人是褚哥他们在管,具体如何计划怎样实施也都是公子和七长老跟他们商量。”
沈玉眉头皱起,这就难办了,江邪虽然不再提和他分道之事,但他也没说他针对蒋昭的计划,昨夜和青云宗的交锋势必会传到江湖众人的耳朵里,蒋昭自然也会知晓,到时这正邪两派会不会碰撞出新的火花谁也不知道。
听阮亓提到七长老,沈玉思考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宋清,多亏是他提了,不然他差点忘了还有一事他一直存疑:“既然他手中没有解药相关消息,杀了蒋昭岂不是自断后路,就不怕宋清他们反水?”
闻言,阮亓目光有些深远,好一阵才道:“我们本就没有退路,与其把命放在别人手里提心吊胆,倒不如偷得片刻自由,至少不用死在烂泥里。”
沈玉怔了怔,问道:“那你们呢,你们没有那枷锁,为何选择同他踏上这条路?”
“他助我脱离苦海,还愿意给我口饭吃,我自然要报答这份恩情。至于褚哥他们,大多数都是公子从试炼峡谷里偷偷救下来的,领这份情的就留了下来。”阮亓笑了笑,露出了两颗虎牙,“况且跟着公子也没什么不好啊,能活命不会挨打,事儿不多还有钱赚。”
阮亓说完,沈玉和云澜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十几年前江南战火不休,有太多的家庭分崩离析,孤儿难民遍地都是,他们都是既无前路也无归处的人,在艰难困苦中侥幸存活,又在血池之中抱团取暖。
江邪理着袖子迈进来时,正好撞见这凝滞的一幕,他脚步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视线从阮亓扫过云澜,最后落在沈玉微微低垂的眼睫上,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些什么,但什么也没问,神色如常,开口就是调侃:
“几位杵这儿参禅?走了,吃饭。”
说罢率先转身,步履如常地往偏厅走,仿佛真的是来叫他们吃饭的。
沈玉抬眼,看着他那挺直,似乎又莫名单薄了些的背影,心里那点沉郁仿佛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泄了几分,他无声地吸了口气,对旁边的云澜和阮亓低声道:“走吧。”
饭后,云澜主动请缨出去打探消息。
“早上阮小兄弟盯梢儿,说城里进来不少世家队伍,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哪家小辈是那夜在百剑门的,我去探探,万一还有转机,总不能一直让你俩顶着通缉令。”
沈玉二人没什么异议,只叮嘱了他一句“万事小心”,他点了点头,身影在门框处一闪,随即消失在庭院微凉的晨风里,他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正派人士的盘查和眼线,对他那张端正熟悉的面孔总是网开一面。
江邪背着沈玉把桑喆和阮亓都派出去了,回来时沈玉正在收拾碗筷和桌椅,江邪快步上前,截了他手里的动作:“我来。”
沈玉顺从的靠在了一边,看着他忙碌,原本在角落的褚恒见状也识趣的离开了偏厅,江邪收拾妥当,一转头,就发现沈玉正一眨不眨的看他,当即勾了勾唇,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不敢使劲,常年摸刀导致他手掌遍布薄茧,摸起来粗糙不堪。
江邪看得出来,从吃饭之前沈玉就心不在焉,他在担心。
“在想什么?”
“在想你什么时候嘴里能有句实话。”
稀松平常的语气,却蕴藏着些许无奈。
江邪手下的动作微微停滞,思考着沈玉能通过阮亓知道的事,隐隐猜到了是因为什么,他拉过沈玉的手一边把玩,一边委委屈屈地道:“你冤枉我,我说的可全是实话,就是稍微的,有那么一点不太严谨。”
这副耍赖样儿差点给沈玉气笑,在心里重重翻了个白眼,实话个狗屁,把坏的往好上说,好的再说出花儿来,那还能叫实话?
沈玉低头不看他,也不说话,江邪将自己的手指挤进他的指缝,捏了捏,说:“那时是不想你忧心,就没说太深,再说还早着呢,我从千金城出来之前刚吃过解药,这东西又不是饭菜,不会现吃现做,蒋昭肯定有囤货,迟早能找到,别太担心。”
见他还是不说话,江邪又往他跟前凑了凑,柔声哄着:“我不是答应你了么,就算不为别的,为了你,我也会好好活着的,会有办法的,别急,好吗?”
沈玉这才抬头,眼尾那抹还没来得及全然消褪的薄红,如同雪地里骤然晕开的朱砂梅痕,给江邪吓了一跳,顿时整个人手足无措起来。
他下意识就想去触摸,指关节弯曲,指腹几乎就要贴上那微微泛红的眼尾肌肤,却在最后一寸距离,好似被无形的火焰烫到一般,狠狠地瑟缩回去,五指猛地收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皮肉里,指节都泛出了青白。
不可控的,他忽然就想到昨夜,这人的眼尾比现在还要红,还要潮,那是独属他一个人的奖励,他不想让他这副样子出现在除了床上以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