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察觉他们谈论的话题好像和他有关,翎羽心有所感地站了起来,眸中有些许迷茫,还有点说不清的悲伤,翎晖向外摆了摆手,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翎羽,步履蹒跚地往钟楼走去。
翎羽喃喃低语,若是沈玉和江邪有闲心去看,便能看到他说的是“阿爹”二字,两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马上走到门口时,翎晖忽然又偏头开了口,声音不大,但足够他们听清:“这出闹剧早该结束了,但我很庆幸,你还活着,这句道歉,我会亲自和你父母说的。”
江邪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一手拎起翎羽,一手拽了下沈玉,冷声道:“走,离开百剑门。”
“现在?”沈玉一愣,“总得知会云兄他们一声吧。”
江邪的声音隐没在风中:“来不及了。”
沈玉追上他的步伐,两人行进的速度很快,却没遇到任何巡逻的弟子,而他很快就知道江邪这句来不及是什么意思了。
目及所处,血流成河。
以那间小院为中心,不久之前在这周围巡逻的那些人,现在都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沈玉不由得慢了脚步,去探了几个人的鼻息,下一刻便被江邪强硬地拽离,在他怀里的翎羽也愣愣地看着那些愈来愈远的血色,颤抖着小声说:
“他们是死了吗?”
“是睡着了。”沈玉定了定神,他不知如何安慰一个小孩子,只能这样说道,“闭上眼睛,不要看了。”
翎羽将下巴搭在江邪肩上,乖乖地闭上眼睛,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哭腔:“那他是不是也要睡着了?”
他没说称呼,但沈玉和江邪都知道他说的是谁,这次没人回应他了,翎羽搂着江邪脖子的手紧了紧,没得到睁开眼睛的指令,他便一动没动。
当沈玉和江邪穿过长廊,看到迎面而来的那一群人时,心里顿时浮现出两个字:坏了。
与此同时,那群人自然也看见了他们,领头的人,正是翎晖,不,应该叫他翎曦。
“抓住他们。”
一道指令下达,那群花拳绣腿的弟子便围了上来,电光火石间,沈玉明白了他的计谋,摆在他们面前的无疑就两条路:被俘或逃走,前者一定会导致翎羽被灭口,后者则会坐实他们夺剑杀人的罪名,因为无论是铸剑山庄还是百剑门,都拿不出碎空剑。
若是现在返回去找翎晖,想必也只能看见一具尸体,就算翎晖能揭穿他,但毫无证据,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反倒还可能背上一条勾结外敌的罪名,这是一个死局。
但他们没有退路,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退了几步,就算为了翎羽这条小命,他们也不能留下任人宰割。
不过,还没等他俩动手,人群后就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住手!”
众人纷纷看去,燕云昭气势汹汹地站在队首,冷睨了一眼周边的百剑门弟子,开口:“翎门主,现在就给他们定罪,有失偏颇吧。”
沈玉在她身后那些人里巡视了一圈,并没看到云澜等人,有些奇怪,燕云昭递给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见翎曦不开口,又说:
“我们只是一时好奇那碎空剑的风采,门主不愿提前给我们看,说一声大家自会理解,也不用编这么大的谎来诓骗我们,无论怎么说,我们都是外来者,要说嫌疑,谁都逃不掉,但是想拿人也得先有证据,赃物呢?人证呢?这都没有吧?”
这一番话,恰到好处的给江邪和沈玉递了信息,两人心下有了些判断,他们出来的快了一步,致使那些江湖少侠还没看到那群弟子的惨状,翎曦本想带他们抓个现行,自然也没说死了人的事。
翎曦眸光幽冷,他倒是忽略了这从九霄宗出来的女娃娃,头脑清晰言辞凿凿,三两句就拨正了方向。
“说得有理,那不如这样,诸位先去宴客厅稍待片刻,我再去确认一下。”翎曦又重新挂上一副笑颜,对江邪道,“这位江公子,抱着我儿子做什么?犬子脾性顽劣,可是冲撞了阁下?”
“贵公子乖巧可爱,方才同我们玩了一会儿,现在已经睡了。”江邪也顺势笑了笑,仿佛怀里的孩子真的让他心生喜爱一样,随着人流走着。
“哦,既然睡了,那便交还给我吧,我抱他回房。”
翎曦上前半步,阻挡了江邪的去路,江邪灵活地避开了他的手,道:“这孩子与我有缘,抓我太紧,睡着了都不松手,就由着他吧,万一把他弄醒就不好了。”
翎曦还想说什么,就见沈玉侧身彻底隔开了他与江邪,只能作罢,翎曦装模作样地走了两步,与他们隔开些距离,转头对身边的一个人说:“你们去后院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是,门主。”
跟在后面的一众弟子顿时朝反方向走去,翎曦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转头的瞬间又变得春风和煦。
一行人又回到了宴客厅,燕云昭趁着机会,凑过来问沈玉和江邪:“这真是他儿子?”
沈玉还不知怎么当着翎羽的面解释,就听到小家伙软软的,带着鼻音但坚定的声音:“不是,我不是!”
江邪按住他的脑袋,低声呵斥:“闭嘴。”
翎羽不再开口,但燕云昭已经理解了,转移了话题:“大师兄和文大哥还有几个人随萧礼回了住处,他们说要搜查,但许久不见回来,翎门主就派了第二批弟子,我担心有问题,就托秦公子还有方延一道前去,如你们所见,至今未归。”
她倒不担心那几人的安危,她不傻,看得出来这百剑门上下只有翎门主一个能打的,而且他们基本上都是四五个人一起,就算出了什么事,也能有人回来报个信儿。
但沈玉和江邪对视了一眼,已经猜到了结局,诚如燕云昭所猜,云澜他们的确不会出什么大事,但其他的弟子,可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