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端木正司最终还是带着水泽悠一起回到了那间略显狭小的国际警察实习生宿舍。
没办法,把这么一个内心迷茫、状态不稳定,而且身份特殊的少年独自丢在外面,他实在放心不下。
“咚咚。”他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被拉开,露出安堂那张带着些许抱怨的脸。
“前辈,怎么买包调料花了这么多……时间!”
安堂的话说到一半,目光越过端木,落在了他身后那个低着头、显得有些拘谨的少年身上时,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因为迟迟等不到调料,他原本做好的菜都放凉了,心里正窝着火,但此刻所有的抱怨都被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冲散了——这不是资料上显示的水泽令华的儿子,水泽悠吗?!
端木正司反应极快,一把拉过还有些发懵的安堂,侧身对水泽悠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稍等一下,我跟我室友说句话。”
然后轻轻带上了门,只留水泽悠独自站在走廊。
门内,安堂几乎是立刻压低了声音,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前辈!他不是水泽悠吗?野座间制药公司本部长水泽令华的儿子!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
“这个嘛……情况有点复杂。”
端木正司也压低声音,用最简洁的语言向安堂解释了今晚在废弃工厂的见闻,包括水泽悠是假面骑士,以及今天晚上遇到水泽悠的事。
“所以说,前辈是不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在外面,而且……还能通过他摸到野座间制药公司的更多秘密?”安堂很快抓住了重点。
端木正司赞许地点点头。
不愧是自己可靠的后辈,总能迅速理解自己的意图。
但紧接着,端木补充了一句,语气严肃:“还有一点,安堂,水泽悠他……是Amazon。”
这句话如同按下了静音键。
安堂沉默了,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靠在门板上,眉头紧锁。
即便前辈说水泽悠是站在正义一方的假面骑士,但“Amazon”这个词本身,就代表着危险、不可控,以及与人类对立的食人怪物。让这样一个存在住进他们这个临时的、本就不甚安全的“家”里?
真的好吗?
端木正司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安堂。
他理解安堂的顾虑,毕竟安堂不像自己拥有psi腰带傍身。他不可能,也不会强迫安堂接受一个潜在的危险。
安堂的目光透过门缝,再次投向安静地站在走廊里,正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栋老旧公寓楼道环境的水泽悠。
那少年单薄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无助,眼神纯净,带着一种与世隔绝般的茫然。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
安堂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没有直接表态,而是转身走向了狭小的厨房,语气恢复了平常,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抱怨:
“真是的,前辈,都怪你回来这么迟,菜都凉了,还得重新热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炉灶,锅里传来食物加热的滋滋声。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厨房探出头,目光温和地看向被端木重新请进门、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水泽悠。
“对了,小悠……”安堂的声音放柔了一些。
水泽悠听到这个陌生的、带着亲近意味的称呼,明显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安堂。
“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安堂微笑着问。
“嗯……可以的。”水泽悠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小悠,你有没有什么忌口?今天我们吃咖喱,好吗?”安堂的语气自然得像是在招呼一个常来的客人。
“没有,咖喱万岁!”
“前辈,我是在问小悠。”
端木正司:“……”
他顿时像是被霜打的茄子,表情垮了下去,小声嘀咕,“哦。”
“没,没有忌口。我……我很爱吃咖喱。”水泽悠小声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受宠若惊。
…………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豪华宅邸中。
水泽美月回到家,见到了久违的母亲水泽令华。
她放下书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母亲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母亲,那个……我想问一下,小悠他……还没有回家吗?”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担忧。哥哥水泽悠身体一直不好,又从未独自出过远门,这让她十分牵挂。
“不,还没有。”
水泽令华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平板电脑上,头也没抬,简短地回答道,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小悠他……还从来没有独自出过门。果然还是应该告诉警察他们……”
美月越说越着急,声音中隐隐带上了一丝哭腔。她想象着哥哥在外面可能遇到的危险,心中充满了不安。
“母亲,公司的人……真的有找到小悠吗?”她忍不住追问。
上次给母亲打电话询问小悠下落时,母亲明明说公司已经找到他了,但一天过去了,小悠依旧音讯全无。
水泽令华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向女儿:“我不是说过吗?小悠的身体不好,需要静养,现在还住在研究所里接受治疗和观察。”
她放下平板,语气转为命令式,打断了美月还想说的话:“好了,美月,别胡思乱想了,去复习功课吧。”
怎么可能?就算是住在研究所,小悠也一定会想办法给她发个消息报平安的。
“可是母亲……”
“去复习功课!”
水泽令华的语气不改甚至更为强硬。
“……是。”美月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她低下头,轻声应道,转身默默地上了楼。
水泽美月上楼后,水泽令华的目光再次回到平板屏幕上。
上面正播放着驱逐班上传的、经过处理的战斗录像片段。绿色的骑士(omega)以凌厉的一击将b级的蜻蜓Amazon腰斩的画面。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那道绿色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混合着满意与掌控欲的弧度。
“小悠,你不愧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回到自己整洁却略显冰冷的房间,水泽美月娇小的身体蜷缩在床上,手中紧紧握着小悠以前送给她的、那个手工粗糙却充满心意的小白熊手机链。
母亲一直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态度强硬而疏离,美月早已习惯将所有的担忧和委屈深深埋藏在心里。
即便在学校里遭受同学们的排挤和孤立,她也从不敢向母亲倾诉。
她将脸埋进枕头,低声呢喃。
“小悠……”
…………
“美月……”
实习生宿舍里,水泽悠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有些出神。
母亲没有给他配备任何通讯设备,或许是根本没料到一直顺从的他会逃离那个如同牢笼般的房间。
他在恢复意识后,不是没想过联系妹妹美月,但是……以自己现在这副怪物的身份,美月知道了,会不会害怕他?厌恶他?
“在想什么呢?”端木正司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端木走过来,很自然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再不过来吃饭,你那份特制咖喱可就要被我偷偷吃掉了哦!”
安堂已经将重新加热好的咖喱饭端上了桌,浓郁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客厅里。
“我开动了。”三人按照日本的餐前礼仪,在饭前齐声说道。
吃饭时,安堂很自然地用公筷夹了一块金黄色的炸鸡排放到水泽悠的碗里:“小悠,尝尝这个,我的独门秘方炸鸡排,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水泽悠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鸡排,愣了一下。
“唉,这待遇……这之前可都是属于我的专属福利啊。”端木正司在一旁故作哀怨地开玩笑道。
“前辈,锅里还有很多,你自己去盛。”安堂无奈地看了端木一眼,语气带着些许嫌弃,但眼神里却没有真正的不耐烦。
水泽悠看着碗中那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鸡排,心中涌起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
是温暖,是被人照顾的感觉……这是在那个冰冷、规整、充满了消毒水气味的“家”里,从未感受到过的。
他拿起筷子,小心地夹起鸡排,咬了一小口。
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调味恰到好处。
“小悠,味道怎么样?”安堂带着一丝期待问道。
水泽悠抬起头,看着安堂和端木关切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浅浅的,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嗯,好吃!”
鸡排的味道或许并非顶级美味,但是……这份心意,这种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温馨氛围,正是他内心深处一直渴望、却从未得到过的。
一种名为“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