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tL总部指挥中心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运转的低频嗡鸣和刘鹏飞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
他面前的光屏上，冰冷的数字和名单无情地滚动着，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条逝去的生命和一个破碎的家庭。
刻托斯突如其来的袭击造成的伤亡报告，犹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肩头，让他本就严肃的脸庞更添了几分疲惫和阴郁。
就在这时，敲门声轻轻响起。
“进。”刘鹏飞头也没抬，声音沙哑。
门滑开，李凌走了进来。
他换上了干净的制服，但眉宇间的疲惫和手臂上隐约透出的包扎痕迹依然明显。
他站在办公桌前，看着埋首于报告的指挥官，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有什么事就说，”刘鹏飞依旧没有抬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李凌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那些不断滚动的伤亡数字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指挥官，今天的伤亡报告……”
刘鹏飞动作一顿，终于抬起头，那双因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地看向李凌。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重重地在桌面一划，将一份标注着等级为最高级别的详细伤亡评估报告推送到了李凌面前的光屏上。
【确认牺牲：2387人】
【重伤失踪：9452人】
【沿海基础设施损毁评估中】
【直接经济损失：……】
一连串触目惊心的数字和冰冷的术语刺入李凌眼中。
他握着报告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这惨烈的统计，巨大的无力和自责感再次汹涌而来。
那些并肩作战的同袍，那些没来得及撤离的民众……他们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
“指挥官，我……”李凌的声音有些干涩。
刘鹏飞挥了挥手，打断了他可能说出的道歉或请罪的话，那些此刻毫无意义。
他靠回椅背，揉了揉眉心：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关于苏岚提到的那个名字——刻托斯，还有更确切的消息吗？”
李凌抬起头，眼中带着希冀。
刘鹏飞摇了摇头，脸色凝重：
“没有。这种东西……超出了我们现有的绝大多数侦测手段的极限。它就像是真正融入了大海，无声无息。”
他话锋一转，调出了一幅全球海洋能量监测图，指向其中一片深邃的蓝色区域。
“但是，在它最后消失前，我们部署在太平洋最深处的几个被动声纳阵列，捕捉到了一段极其微弱、但特征明确的能量脉冲回声。最终溯源点，指向这里——”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图上那代表地球最深渊的地方。
“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挑战者深渊附近。”
李凌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最深的海沟。
那里环境之恶劣，远超普通人类科技的常规极限。
“指挥官，我申请——”李凌立刻开口，眼神坚定。
“驳回！”
刘鹏飞没等他说完，直接斩钉截铁地打断，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目前禁止任何形式的私自行动，尤其是马里亚纳海沟！那里的地质结构极不稳定，能量读数混乱得像个煮沸的锅，更何况还藏着那么一个东西！你现在唯一的任务——”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地盯着李凌，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是给我回去！休息好！养好你身上的伤！这是命令！”
“可是指挥官，我的伤不碍事！现在最重要的是……”
李凌试图争取，他无法坐视刻托斯潜伏在深海，等待下一次袭击。
刘鹏飞却不再给他任何机会。
他猛地转过身，将后背对着李凌，用力地挥了挥手，动作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烦躁。
“出去！”
冰冷的两个字，堵死了李凌所有未出口的话。
李凌看着指挥官紧绷的背影，知道再多说也无益。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几秒，最终，对着刘鹏飞的背影敬了一个标准的礼，尽管对方看不见。
“是。指挥官。”
他声音低沉地应道，然后转身，默默地离开了指挥中心。
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同样沉重压抑的世界。
刘鹏飞依旧背对着门口，站在那里，良久，才发出一声极轻极沉的叹息，肩膀似乎垮下去了一点。
他何尝不想立刻揪出那个怪物？
但作为指挥官，他必须冷静，必须权衡。
让受伤的李凌贸然潜入人类禁区般的深海，无异于送死。
而离开的李凌，走在空旷的走廊里，拳头悄然握紧。
李凌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宿舍区，内心的沮丧和无力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指挥官强硬的态度、惨重的伤亡报告、以及刻托斯潜伏在人类无法触及的深海……
这一切都像巨石压在他心头。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靠在他房门旁边墙壁上的叶炀。
直到叶炀带着他那特有的、有点欠揍的语气开口：
“哟，回来了？看这表情，是在指挥官那儿碰了一鼻子灰吧？”
李凌抬起头，看到叶炀，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连话都懒得说。
了然地耸耸肩，叶炀似乎早有预料。
但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或者安慰几句，而是突然凑近李凌，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闪烁着冒险的光芒：
“喂，别垂头丧气的。我听说……tL海防部队那边，秘密装备了一种最新型的‘海龙’微型潜航器，专门给最顶尖的侦察部队执行特殊深海任务用的，据说能扛住万米水压，隐蔽性极高。”
李凌脸色骤然一变，立刻明白了叶炀的弦外之音，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道：
“你疯了？那是违抗命令！你还嫌上次你惹的麻烦不够多啊。”
“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
叶炀撇撇嘴。
“那玩意儿现在就趴在3号秘密船坞里做最后调试呢。怎么样？有没有胆子去‘借’来用用？总不能真等那什么刻托斯养好伤再上来逛一圈吧？”
李凌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这个提议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但……却直击他内心最迫切的需求。
他面色挣扎，犹豫道：
“可是……就算有潜航器，我们人手也不足吧？深海作业不是儿戏。”
叶炀嘿嘿一笑，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你不是有个现成的帮手吗？”
他朝着走廊尽头那个24小时开放的小咖啡厅扬了扬下巴。
“这个点儿，那位‘暗夜蔷薇’十有八九还在那儿喝她的黑咖啡呢。”
李凌瞬间明白了叶炀指的是凌莉。
自从凌莉来tL之后，就得了一个“暗夜蔷薇”的称号，花刺一如既往的锐利。
他下意识地看向咖啡厅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否认。
有凌莉在的话，他觉得胜算更高一些。
“那你呢？”李凌看向叶炀，“你的帮手？”
叶炀大拇指朝后，指了指隔壁林繁星的房门，脸上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笑容：
“就在隔壁。”
李凌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理智告诉他这太疯狂了，违抗军令，擅自调用最高机密装备，潜入人类禁区……
任何一条都足够他们上军事法庭。
但一想到刻托斯可能正在深海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次更恐怖的袭击，想到那些牺牲的同袍……
那股被指挥官强行压下的冲动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看向叶炀，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