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炀看着林繁星站在窗前的背影,那身病号服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更衬得她身形瘦小单薄。
然而,一种极不协调的异样感却扑面而来。
她裸露在外的手腕处,那些原本细微的印记已经无法被袖口遮掩,变成了清晰的、如同灰白色裂纹般的纹路,沿着小臂向上蔓延。
手背上也覆盖着同样的痕迹,甚至纤细的脖颈侧面也能看到这些不祥的印记,像是某种石质或角质正在侵蚀她的皮肤。
最让叶炀心头巨震的是她映在玻璃上的眼睛。
那双曾经清澈纯净的紫色眼眸,此刻紫色已经弥漫了整个眼球,看不到丝毫眼白,而且那光芒不再是往日柔和的星辉,而是变得锐利、冰冷,充满了非人的疏离感和躁动。
“繁星……”
叶炀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尝试着轻声呼唤,同时小心翼翼地向前一步,伸出手想将她揽入怀中,给予她温暖和安抚。
然而,他的手还未触碰到她,林繁星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警告:
“别碰我……”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在与体内的某种本能激烈对抗。
“我现在……不清楚自己是谁……也不明白……会做出什么……”
林繁星的声音空洞而迷茫,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叶炀的手僵在半空,但他没有退缩,声音放得更轻、更柔,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你还是你,繁星。看着我,我是叶炀。过来,好吗?”
“叶炀……”
林繁星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这似乎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某种连接,但那狂躁的冲动随即再次涌上。
“我不能……不能伤害你……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怪物了……”
她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种原始的、想要撕裂、破坏、吞噬的欲望在她每一个细胞中叫嚣,视野边缘都开始泛起血色的红芒。
她害怕下一秒就会失控,毁掉眼前的一切,包括她最在乎的人。
就在这理智即将被吞噬的边缘,叶炀做出了决断。
他不再犹豫,猛地上前一步,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将剧烈颤抖的林繁星紧紧地、用力地抱进了自己怀里。
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头,用自己尚且虚弱的身体作为她的屏障,在她耳边坚定地、一遍遍地重复: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林繁星!”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是那个会迷路、会为了朋友不顾一切的傻丫头!是那个甜点做得一团糟却还是乐此不疲的小笨蛋!是我认识的繁星!”
这熟悉的话语,这毫无保留的拥抱,如同温暖的阳光穿透了层层阴霾。
林繁星身体猛地一僵。
随即,眼中那锐利冰冷的紫芒如同潮水般褪去,弥漫的紫色迅速收敛,恢复了正常的眼白与瞳孔。
只是瞳孔的颜色依旧比平常更紫一些,却重新充满了往日的温和、柔弱与不知所措。
“叶炀……”
她哽咽着,终于伸出手,紧紧地回抱住他,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冰冷的身体开始回暖,颤抖也逐渐平息。
她将脸埋在他颈窝,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后怕: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变得好奇怪……脑子里全是……很坏很坏的念头……我想毁了周围的一切……我好害怕……”
叶炀感受到她的变化,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怜惜。
他不停地、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一样,低声安慰道:
“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没关系……有我在。你还在,我也在这里。我们一起面对,好吗?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着你。”
叶炀就这样静静地抱着林繁星,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病号服的肩头。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女孩从刚才那种冰冷、疏离、充满破坏欲的状态,逐渐软化下来,变回那个他熟悉的、会害怕会哭泣的林繁星。
这种转变让他心疼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林繁星的抽泣声才渐渐平息,但身体还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微微发抖。
她不好意思地把脸从叶炀肩上抬起来,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对不起……”她小声说,声音还带着鼻音,“把你衣服弄湿了……还有,我刚才……是不是很可怕?”
叶炀松开一点怀抱,但依旧扶着她的肩膀,低头看着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
“可怕?哪有我变身时一半帅?顶多就是像只炸毛的小野猫,看着凶,其实一哄就好。”
林繁星被他逗得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只能扁了扁嘴,轻轻捶了他一下:
“你才炸毛呢……”
看着她恢复了些许生气,叶炀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拉着她走到走廊边的长椅坐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感觉好点了吗?身体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林繁星仔细感受了一下,摇了摇头:
“身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有点累。但是……”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自己的手,看着上面那些灰白色的印记,眼神又黯淡下去。
“这些东西……好像越来越明显了。叶炀,我是不是……真的快要变成怪物了?”
叶炀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冰冷的纹路,语气无比坚定:
“听着,繁星。外表变了不代表内心变了。只要你还记得关心别人,还会因为害怕伤害我而推开我,还会因为凌莉受伤而难过,你就还是你。这些印记,这些力量,只是你的一部分,它们不能定义你是谁。”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且,苏岚博士和欧阳博士不是正在研究吗?他们肯定能找到办法帮你控制住这股力量。我也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一起想办法。”
林繁星看着叶炀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心中的不安和恐惧被驱散了大半。
她用力点了点头:
“嗯!我相信你,也相信大家。”
就在这时,一名护士匆匆走来,看到林繁星,松了口气:
“林队员,你在这里啊!该回去做后续检查了,而且你也需要休息。”
叶炀也站起身,对林繁星说:
“去吧,好好配合检查,好好休息。我再去看看凌莉那边的情况。”
林繁星乖巧地点点头,跟着护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叶炀,眼神中充满了依赖:
“叶炀……你也要好好休息,你伤得也很重。”
“知道啦,啰嗦鬼。”
叶炀笑着对她挥挥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收敛。
他脸上的疲惫再次浮现,斯特比姆炸弹的副作用和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但他没有回自己的病房,而是转身又走向凌莉的重症监护室。
透过玻璃,他看到李凌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守在床边,背影僵硬,仿佛一座石雕。
叶炀没有进去打扰,他知道此刻的李凌需要独处的时间来消化内心的愤怒、自责和担忧。
他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刺眼的灯光。
基里艾洛德人的强大、凌莉的重伤、繁星身上的异变、城市的惨状……一切的一切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能输……”他低声重复着自己刚才对李凌说的话,更像是在对自己宣誓。
“我们绝对不能输……”
夜色深沉,tL基地医疗中心里灯火通明,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对抗着伤痛和未知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