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悦的画被收进大衣口袋那天,雪下得不大不小。慕晴嗑完最后一把瓜子,把壳往窗台外一撒,正想说点啥,江砚洲忽然从柜子里翻出那套最笔挺的军装,拿布擦了肩章上的灰。
她歪头瞅他:“咋,明天要见首长?”
“政委来家访。”他低着头,手指在领扣上顿了顿,“有事。”
“哟,升官了?”她笑着凑过去,扒着他肩膀瞧,“别是又让你去站三天三夜岗吧?上次冻得鼻涕都拉成冰溜子,还好意思提?”
江砚洲没笑,但眼角动了一下。
慕晴立马警觉:“真升了?升啥?排长?连长?还是……团长?”
话刚出口,政委就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红头文件,脸上堆着笑:“恭喜啊江营长,组织上正式任命你为团部团长,明天开大会宣布。”
屋里一下子静了。
慕晴张着嘴,手还搭在江砚洲肩上,半天没放下来。
政委走后,她一屁股坐炕沿上,盯着江砚洲看半天,突然伸手戳他额头:“你是不是偷偷许愿了?前阵子你说‘要是能当团长,就把咱家门槛刷三遍漆’,我说你疯了吧门槛又不是牌匾!”
江砚洲低头整理文件,嘴角压不住:“我没许愿。”
“那你运气怎么越来越好?”她跳起来,绕着他转圈,“先是枪不卡了马不惊了,现在连升三级?该不会是我天天给你煮灵泉蛋的功效吧?”
他抬眼看她:“是你来了。”
“哎哟打住!”她捂耳朵,“肉麻死了,我可不吃这套。你要真觉得我功劳大,以后巡逻别带女儿那张破画,带上我给你织的毛线帽子行不行?起码保暖。”
江砚洲没说话,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个旧信封,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三张纸,最上面那张正是江悦画的他巡逻背影。
慕晴愣住:“你还留着?”
“嗯。”他轻声说,“每次开会前看看。”
她鼻子忽然有点酸,扭头假装找瓜子:“行吧行吧,你现在是团长了,威风了,以后出门记得让人扛旗开道,我也跟着沾光。”
第二天团部操场上,新兵列队站得笔直。江砚洲站在高台上,肩章在阳光下一闪,底下有人小声嘀咕:“这么年轻就当团长?怕不是靠关系吧。”
话音未落,江砚洲脱了外套,拎起枪:“今天我带头跑五公里,带战术装备,谁跟不上,晚上加练。”
没人敢接话。
他冲出去那一刻,像阵风。全程领先,最后一百米加速冲刺,落地时膝盖微曲,稳稳站住。汗水顺着下巴滴在训练册上,墨迹都没糊。
散会后,他站在会议室门口,声音不高:“我不怕你们议论我年轻。但我得对得起这身军装,也对得起跟我拼命的兄弟。”
没人再说话。
晚上他回家晚,慕晴已经热好饭。她没问会议怎么样,只把一碗汤推过去:“喝点热的。你猜我今早干啥了?我把咱家门口那块烂木板拆了,换了块新门牌,写着‘团长家属院’,字儿特大。”
江砚洲抬头看她。
“咋,不满意?”她叉腰,“我还准备明天去市里刻块铜匾呢,挂门口,让全家属院都知道江家出了个大官!”
他低头喝汤,闷声说:“不用那么张扬。”
“不张扬?”她一拍桌子,“我男人辛辛苦苦拼出来的位置,为啥不能喊出来?你不说,我说!我要让十里八村都知道,当初说我傻、说我配不上你的那些人,现在都得管你叫‘江团长’!”
江砚洲放下勺子,看着她,眼神沉了沉。
夜深了,煤炉烧得正旺。他坐在炕沿,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茶杯边。
慕晴递过一杯热茶:“咋,当上团长反而愁上了?”
他接过,没喝,低声说:“媳妇,我现在是一团之长。战备演练、新兵培训、边防巡查,哪样都得我拍板。以后……陪你的时间可能更少了。”
屋里安静下来。
慕晴没说话,起身又泡了一壶茶,倒进他的杯子里,轻轻推回去:“你守的是国,我护的是家。你说过,她在哪,家就在哪——那你去哪儿,我也在哪儿。”
江砚洲猛地抬头。
她笑嘻嘻地靠过来,脑袋挨着他肩膀:“再说了,你不在的时候,我还能多赚点钱。公司最近卖得可火,养生糖都断货三次了。等你哪天休假,说不定我能给你买辆自行车骑着巡视部队!”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声音哑了些:“你就不怕我越来越忙,顾不上你?”
“怕啥。”她仰脸看他,“你要是敢冷落我,我就半夜钻你办公室窗户,往你茶杯里倒辣椒水。我看你还敢不敢加班。”
江砚洲终于笑了,抱紧她:“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她哼一声,“你可是我捡回来的男人,想甩都甩不掉。”
他低头看着她,许久没说话,只把她的手攥进了掌心。
窗外风停了,屋檐上的雪坨子“啪”地掉下来,砸在地上碎成几瓣。
第二天清晨,江砚洲穿好军装准备出门,慕晴忽然从背后抱住他腰,下巴搁在他背上:“喂,团长同志。”
“嗯?”
“今晚能回来吃饭吗?”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尽量。”
“不行。”她松开手,走到衣柜前拉开抽屉,掏出一块红布包着的东西,“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每次执行任务前,必须吃我给你煮的鸡蛋。”她打开红布,露出五个白皮蛋,“这是我用灵泉泡过的,保命的。你不吃,我就去团部门口敲锣,让大家都知道江团长怕老婆,连个蛋都不敢吃。”
江砚洲看着那五个蛋,又看她一本正经的脸,忍不住笑出声:“行,我吃。”
“还有!”她追到门口,塞给他一个小布袋,“这是蜜薯干,饿了就嚼两口。别以为当了团长就能忘了本,你以前啃窝头的时候,可没少偷吃我家的红薯。”
他接过袋子,耳尖有点红:“知道了。”
走出院子老远,他还回头看了眼。
慕晴站在门口,双手插腰,冲他挥手:“别忘了换袜子!脏衣服记得带回来!还有——早点回来!”
他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被折了又折的画,看了一眼,重新塞回去,抬手扶正军帽,大步朝团部走去。
慕晴回屋坐下,手腕一翻,银镯微凉。空间里田圃绿意盎然,她随手摘了把青菜放进布包夹层,嘴里嘀咕:“当团长了不起啊?照样得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