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递员老李头前脚刚走,慕晴后脚就听见张婶在供销社门口扯着嗓子喊她:“晴晴哎——来买盐不?今天可巧,刚到了一包加碘的。”
她牵着江安往里走,小家伙一路蹦跶,嘴里还哼着江砚洲信里教的军歌调子。进了门,张婶笑眯眯地递过盐包,手却没松,反倒凑近了些,声音压低了点:“晴晴啊,你说你一个年轻媳妇,男人不在家,日子是难熬些……可也不能太‘热闹’了是吧?”
慕晴挑眉:“啥热闹?”
“哎哟,我说话直,你别恼。”张婶拍了拍她手背,“前两天我可看见了,你跟生产队那新来的技术员,在菜地边上说了好半天话,他还给你递水壶——你们关系挺好?”
慕晴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又抬眼看了看张婶那副“我是为你好”的脸,忽然笑了:“哦——你说那事啊。”
她把盐塞进布包,顺手从里面摸出一颗空间产的蜜桃味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张婶手里:“给,尝尝甜的,压压心火。”
张婶愣住:“这……哪来的?”
“我种的。”慕晴眨眨眼,“反季的,专治嘴痒。”
说完她牵起江安转身就走,脚步稳得很,脸上笑意也没散,可心里早炸了锅。
前脚帮人家救孩子,后脚就被说成勾搭男人?她辛辛苦苦喂战马、治冻伤、送粮送药,到头来一句“守活寡还不安分”就把她钉在耻辱柱上?
行,真行。
一进院门,她把布包往桌上一甩,江安仰头问:“娘,张奶奶说你不乖,是真的吗?”
“谁说的,谁就是猪鼻子插葱——装象!”她蹲下捏他脸,“记住了,咱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江安点点头,突然举起木枪:“我要当娘的警卫员!谁敢乱说话,我就把他抓起来!”
“行,江小同志今晚加餐,奖励半块红薯。”她揉了揉儿子脑袋,起身就往灶房走。
水瓢舀了半瓢凉水泼在脸上,她盯着缸底晃动的倒影,咬牙切齿:“老天爷,你要再给我整这出,下次穿书我直接选霸道总裁文,最起码身边保镖成群,谁敢多看一眼我都让人拖出去打。”
话音刚落,腕上的银镯轻轻一烫,像是有人在里头敲了下碗边。
她一愣,随即咧嘴:“你也气了?行,咱俩一块治治这群闲得蛋疼的。”
第二天晌午,大队部前的晒谷场聚满了人。秋收动员会刚开场,队长敲着喇叭喊人站队,社员们叽叽喳喳聊着今年的工分分配。
慕晴抱着江安,大步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主席台旁边。
队长一见她,赶紧迎上来:“晴晴,有事?”
“有。”她把江安放在一边小板凳上,顺手塞给他一颗糖,“安安乖乖坐着,娘要放个大炮仗。”
全场瞬间安静了一瞬。
她站上台阶,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各位叔伯婶姨,我今天不讲产量,也不讲工分,就说一件事——谁在背后说我‘不安分’,趁早站出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掰扯清楚。”
底下一片窸窣。
张婶缩在人群后头,低头假装整理篮子里的萝卜干。
慕晴目光扫过去,不点名,只继续道:“我男人江砚洲,边境巡逻一年零七个月,立过二等功,受过嘉奖令,去年雪崩那次,他们班三个人冻掉手指,他一声没吭。他在前线吃雪咽冰的时候,我在家里带娃、种地、帮人治病救人,哪一天不是天不亮就起床,半夜才躺下?”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拔高:“现在倒好,我辛辛苦苦撑这个家,你们不说句公道话也就罢了,反倒嚼舌根说我‘勾三搭四’?我问问你们——我什么时候耽误过集体劳动?我什么时候占过公家便宜?我什么时候让军属的脸丢在十里坡?”
没人应声。
李叔站在角落,手里还攥着昨天儿子拿回来的樱桃,红艳艳的果子在阳光下一闪,他默默往身后藏了藏。
慕晴眼神锐利地扫过一圈:“有人说我跟技术员走得近?那是人家来指导暖棚种植,我请教怎么让菜冬天也能长!他还送了本《现代农业手册》给我,我现在还能背前三章!你们要是也想学,我回头复印了免费发——前提是,先把脑子里那些腌臜念头洗干净!”
人群里有人低头笑了。
她冷笑一声:“还有人说我‘守活寡’?对,我男人是不在家,可他是为国守边!我不是一个人等,我是带着儿子一起等!江安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对着墙上的地图说‘爸爸加油’,你们家孩子能说出这话吗?”
江安一听,立马举起小手:“我能!爸爸加油!打坏蛋!”
全场哄笑。
慕晴这才缓了口气,语气沉下来:“我不怕流言,但我怕寒了前线战士的心。江砚洲写信跟我说,他在零下三十度站岗,想到家里有个干净利落的媳妇在等他,才觉得那冷风刮在脸上也没那么疼。你们要是真心疼我们军属,就管住自己的嘴。要是非得拿我的私生活当饭后谈资——行,我不客气了。”
她从布包里抽出一张纸,展开:“这是《拥军优属条例》第七条:任何污蔑、诋毁军属名誉者,视情节轻重,予以批评教育、公开检讨,严重者移交公社处理。我手上还有江砚洲的立功证明、家书原件、部队回函,哪一样都能证明我是正经军嫂,不是你们嘴里的‘寂寞少妇’!”
她环视众人,一字一顿:“谁再传一句瞎话,我就拿着材料去公社告状。到时候批斗会上,别怪我没提醒你——帽子扣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完,她折好纸,塞回包里,弯腰抱起江安:“走喽,回家吃饭。”
全场鸦雀无声。
直到她走出十步远,队长才反应过来,赶紧对着喇叭喊:“那个……下一个议题,今年冬储粮分配方案……”
没人接话。
张婶悄悄把手里刚领的两斤玉米面往怀里拢了拢,脸涨得通红。
李叔低头看着掌心那颗樱桃,叹了口气,低声对旁边人说:“人家救过命,咱们倒戳她脊梁骨……真不是人干的事。”
慕晴一路走回家,江安趴在她肩上,小声问:“娘,刚才你是不是把坏人全吓跑了?”
“没全跑,但至少得老实几天。”她捏捏他小脸,“记住啦,做人可以穷,可以笨,但不能没良心。谁对你好,你要记得;谁想踩你,你也别跪着。”
江安认真点头:“那我要像爹一样,当个英雄!”
“行,等你长大,娘给你造把真枪。”
“真的?”
“骗你是小狗。”
傍晚,夕阳斜照进院子,她坐在门槛上缝补江安的小褂子,手腕上的银镯忽地又热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眼,轻声说:“你也觉得我说得不够狠?”
镯子微微一颤,像是点了点头。
她刚想开口,江安突然从屋里冲出来,举着木枪大喊:“娘!紧急情况!”
“又咋了?”
“小枪说它看见耗子往东墙根钻了!它要执行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