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三带着人灰溜溜离开早市时,心里又怕又恨。怕的是陈轩那双眼,恨的是自己在众目睽睽下丢了脸。他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备注为“虎哥(城西)”的号码。
电话接通,传来一个慵懒又带着狠劲的声音:“姓李的,屁大点事也找我?”
“虎哥,是我,李三。”李三的声音立刻低了八度,谄媚起来,“我跟您反映个事……就是那个陈轩,在市场里摆鱼摊的那个,太不给您面子了!我去收‘场地费’,他不仅不交,还……还拿刀背拍我!”他添油加醋,把自己塑造成受气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虎哥”嗤笑一声:“陈轩?就是你说的那个,以前有点名气,现在缩在鱼摊的老东西?”
“对对对!”李三连忙附和,“虎哥您不知道,这老东西仗着以前有点底子,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您要是能治治他,这市场的‘规矩’,以后就更顺了!”
“行,知道了。”虎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先盯着他,有什么动静告诉我。”
挂了电话,李三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他认定,有虎哥这尊大神在,陈轩这次肯定栽。
而此时的陈轩,已经收好了鱼摊。他没有回家,而是拐进了市场后面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深处,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迎了上来,恭敬地喊了声:“轩爷。”
这男人叫阿文,是陈轩最信任的智囊,也是他当年从街头救下来的孤儿,一路跟着他,打理着那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生意。
“今天市场上的事,你知道了?”陈轩坐进车里,声音平静。
“刚收到消息。”阿文递过一瓶纯净水,“是李三,背后有虎哥的影子。”
陈轩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目光透过车窗,落在巷子外熙熙攘攘的市场:“虎哥……倒是来得挺快。”
虎哥,本名赵虎,是邻市“猛虎帮”的头目。猛虎帮以心狠手辣着称,赵虎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靠着吞并小帮派起家,野心极大,这次盯上滨海,显然是想分一杯羹。
“虎哥最近动作很频繁,城西的‘辉煌’KtV、‘盛世’夜总会,都被他用暴力手段拿下了,老板们要么跑了,要么……”阿文顿了顿,“听说有两个不肯交权的,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陈轩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他退出核心圈子已经五年,这五年,他守着鱼摊,看着滨海的地下世界换了一茬又一茬人。他以为自己能彻底抽身,可现实却像一张网,不管他躲到哪里,总会有丝线把他拉回去。
“查一下虎哥的底细,越详细越好。”陈轩吩咐道,“还有,李三那边,盯着点。”
“明白。”阿文点头,“轩爷,您打算……”
“先看看。”陈轩闭上眼睛,“我现在,只想好好卖鱼。”
可他自己也知道,这句话,更像是一种奢望。
二
接下来的几天,市场恢复了平静。李三没再出现,陈轩依旧每天准时出摊,刮鱼鳞、杀鱼、卖鱼,仿佛那天的冲突从未发生。
但陈轩知道,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阿文的消息不断传来:虎哥的人在城南抢了几个地下赌场;城东的货运码头,也开始有猛虎帮的人渗透;甚至连一些小的放贷公司,都接到了猛虎帮的“合作”邀请,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滨海的地下秩序,正在被这个外来者粗暴地撕裂。
这天下午,陈轩刚收摊,准备回家,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他。
是老王,以前跟着陈轩混过,后来陈轩“退隐”,他也改了行,在市场附近开了个小卖部。老王脸色焦急,把陈轩拉到一边:“阿轩,你可得小心点!我刚才听李三那伙人打电话,说晚上要去你家附近堵你!”
陈轩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知道了,谢了老王。”
“你真得小心!那李三现在跟了虎哥,虎哥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王急道,“不行,我跟你一起走,人多他们不敢怎么样!”
“不用,”陈轩拍了拍老王的肩膀,“我自己能处理。你赶紧回去看店吧。”
看着陈轩坚决的背影,老王叹了口气,只能祈祷他平安无事。
陈轩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阿文说的一个地方——城西的废弃工厂。
这里曾是他早年囤货、处理“麻烦事”的据点,后来废弃了,知道的人不多。他让阿文把车停在远处,自己步行走了进去。
工厂里一片漆黑,只有几缕月光从破败的窗户透进来,照亮满地的灰尘和杂物。
陈轩走到厂房中央,停下脚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出来吧,不用藏了。”
黑暗中,几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李三,身后跟着七八个拿着钢管、砍刀的壮汉,一个个面露凶光。
“陈轩,没想到吧?”李三脸上带着狰狞的笑,“虎哥说了,你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今天,要么你把市场的摊位交出来,要么,就躺在这里!”
他身后的一个壮汉不耐烦地挥了挥钢管:“废什么话!虎哥的规矩,不听话的,打残了扔出去!”
陈轩环顾四周,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这些人,都是虎哥带来的亡命之徒,眼神里只有贪婪和狠戾,没有丝毫敬畏。
“虎哥,就派你们来?”陈轩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你他妈找死!”一个壮汉忍不住,挥舞着钢管就朝陈轩砸了过来。
陈轩没有动,直到钢管快要落到头顶时,他才猛地侧身,同时脚下一绊。那壮汉猝不及防,失去平衡,“噗通”一声摔倒在地,钢管也脱手飞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轩欺身而上,手肘狠狠撞在另一个冲上来的壮汉的肋骨上。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那壮汉的惨叫。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李三等人都看傻了。他们以为陈轩就是个只会摆鱼摊的“老东西”,没想到动起手来,竟然这么快、这么狠!
“上!一起上!给我废了他!”李三色厉内荏地喊道。
剩下的几个人怒吼着,挥舞着凶器,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厂房里顿时响起了打斗声、惨叫声和钢管碰撞的闷响。
陈轩像一头蛰伏已久的猎豹,在人群中穿梭。他没有用任何武器,仅凭一双拳头和迅捷的身法,躲避着攻击,同时精准地打击着对方的弱点——膝盖、肋骨、手腕……
他的动作并不花哨,却每一下都充满了力量,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狠辣和精准。
曾经的鱼摊老板,在这一刻,变回了那个让整个滨海地下世界都为之颤抖的“轩爷”。
三
十几分钟后,厂房里恢复了寂静。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个壮汉,个个哀嚎不止,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折了腿,失去了战斗力。
李三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地上,裤子都湿了一片。他看着站在月光下,仅仅是衣服有些凌乱、呼吸略微急促的陈轩,眼神里充满了恐惧,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对死亡的恐惧。
“虎……虎哥……”李三抖着嘴唇,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我错了……轩爷,我错了……饶了我吧……”
陈轩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虎哥派你来,就是让你来说‘错了’的?”
“不……不是……”李三拼命摇头,“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找死……跟虎哥没关系……”
陈轩蹲下身,拍了拍李三的脸,动作很轻,却让李三浑身一颤。
“回去告诉虎哥,”陈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滨海的地盘,不是他想来就能来,想抢就能抢的。”
“还有,”陈轩指了指地上那些受伤的人,“医药费,让他出。”
说完,陈轩站起身,看都没再看李三一眼,转身走出了废弃工厂。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地面上投下一道沉默而坚定的轮廓。
阿文的车停在外面,看到陈轩走出来,立刻下车迎上去。
“轩爷,没事吧?”
“没事。”陈轩拉开车门坐进去,“去医院。”
“去医院?”阿文愣了一下。
“刚才动手的时候,胳膊被划了一下。”陈轩抬起左臂,袖口被划破,一道不算深但也渗血的伤口露了出来。
阿文这才注意到,连忙发动车子:“好的,轩爷。”
车子驶离废弃工厂,汇入城市的车流。
陈轩靠在座椅上,闭上眼。刚才的打斗,让他沉寂了五年的血液,似乎又开始沸腾起来。
他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卖鱼,可现实却一次次把他推回到这片黑暗的江湖。
虎哥,这个外来的猛虎,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既然躲不掉,那就只能正面迎战了。
滨海市的地下世界,是时候重新洗牌了。而这张牌,得由他陈轩来洗。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闪烁,映在陈轩的脸上,明明灭灭。没人知道,一场即将席卷整个滨海地下世界的风暴,已经在这位前大佬的心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