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绵绵猛地吸了口气,像是刚从深水里浮上来。她跪坐在地,指尖还沾着刚才画符留下的血痕,胸口起伏得厉害,但眼神已经不乱了。
脑子里那股记忆洪流终于不再横冲直撞,反而像被她用算盘珠子一颗颗拨顺了线头,清清楚楚地排成一列。
“原来不是灭族。”她低声道,“是自焚宗祠,换一条活路。”
洛玄离站在三步外,剑气凝而不发,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她半寸。他察觉到她体内光暗两股力量还在对冲,正要抬手压制,却被她抬掌拦下。
“别管我。”她说得干脆,“这次不是走火入魔,是清醒着疯。”
云砚蹲在角落,手里算盘不动了,眼睛盯着她额头上那枚红痣,像是在看一块烧红的烙铁。
“三百年前,老祖把我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时候,就说过一句话。”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不像平时那个整天讨价还价的老财迷,“她说——等一个不怕死的小孩,来砸了那天庭的锅灶。”
云绵绵挑眉:“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我会回来?”
“知道又怎样?”云砚冷笑,“钥匙再金贵,打不开锁也是废铁。你要是没穿过来,要是没觉醒雷灵根,要是不敢接这摊烂账……那老祖的局,就得烂在地下一万年。”
云绵绵没吭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七岁前只会捧着糖葫芦啃,后来学会了画符、抢机缘、甩锅给反派。现在,它还要接过一把烧了千年的火种。
她咬破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逆纹符。血珠悬而不落,随着她的手势缓缓旋转,最后“啪”一声炸开,化作一片光影。
画面浮现:一名女子身穿仙界执法袍,站在密室中央翻阅古卷。她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直接掀了案几,怒喝出声:“双生献祭续寿?这就是你们供奉的天道?!”
下一幕,她亲手点燃家族祠堂,火光映着她冷冽的脸。她对着天穹大喊:“今日我云氏自焚宗祠,不为谢罪,只为留一线真火!若有后人执此火者,必当掀桌!”
光影散去,云绵绵冷笑:“所以从头到尾,我们才是被栽赃的那个。仙界说我们叛逃,其实是我们把她最脏的秘密点名举报了。”
洛玄离终于动了动,声音低沉:“她不是背叛仙界,她是第一个撕规则的人。”
“呵。”云绵绵咧嘴一笑,“那我现在是不是该领个‘年度最佳掀桌选手’奖杯?顺便把林家祠堂烧了祭旗?”
“不行。”洛玄离皱眉。
“哦。”她耸肩,“太小题大做了是吧?”
“太小了。”他淡淡道,“要掀,就掀大的。”
空气静了一瞬。
云砚在旁边听得牙酸,默默把算盘往怀里揣了揣,嘀咕:“完了,这俩一个比一个疯,以后谁拦得住?”
云绵绵没理他,盘膝坐下,将碧玉葫芦放在腿上。她闭眼默念,空间深处传来回应般的震颤。三道灵脉同时亮起,灵泉翻涌如沸,仿佛整片领域都在向她行礼。
她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雷光。
“系统刚才提示我,血脉认证完成,解锁‘源初之忆’。”她轻声道,“但我总觉得,还有东西没浮上来。”
话音刚落,空间微微一晃。
不是地震,也不是追兵逼近,更像是某种共鸣——来自外界,却又与她血脉相连。
洛玄离立刻警觉,斩相思虽未出鞘,剑气已封锁四方。他盯着虚空某处,眉头紧锁:“有人在追踪玉佩的波动。”
“玉佩?”云绵绵摸了摸腰间,这才想起自己还攥着那块从幻影手中接下的青铜残片。边缘有些发烫,像是手机连上热点后的温度。
“看来是触发了什么连锁反应。”她说,“要么是初代留下的后手开始启动,要么就是仙界那边发现信号源没断,派人来查岗了。”
云砚眯眼掐指一算,脸色变了:“不好,这不是普通追踪,是‘溯魂引’。只要携带者情绪剧烈波动,就会暴露位置,连带激活封印标记。”
“那岂不是说——”云绵绵歪头,“我刚刚回忆完家族惨史、认清人生使命、决定掀桌造反这一系列操作,全都被直播了?”
“差不多。”云砚叹气,“你现在相当于在仙界通缉榜上挂了闪钻VIp标识。”
“挺合理。”她点点头,居然笑了,“反正我也懒得低调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顺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糖葫芦,咔嚓咬了一口。
“既然我是老祖千挑万选的掀桌选手,那不得先踩稳凳子?”她边嚼边说,“师叔,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就去仙界门口贴张告示,写‘本店今日开业,专治各种不死老神仙’?”
洛玄离面无表情:“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埋进药圃当肥料。”
“啧,真伤人。”她撇嘴,“我还以为你会说‘我陪你一起疯’呢。”
“我说了。”他转身背对她,右手轻轻碰了碰臂上那条褪色红绸,“十年前就把命押你身上了,现在收得回吗?”
云绵绵一怔,随即笑出声来。
云砚看着这对活宝,只觉得脑仁疼。他悄悄翻开算盘背面,用指甲刻下一行小字:“逆袭值+100”。然后嘀咕:“老祖啊,您赌赢了,这丫头真能把天捅出个窟窿来。”
就在这时,云绵绵忽然抬手,按住心口。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异的牵引感,像是体内有根线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她低头看向灵泉方向,水面正泛起一圈圈涟漪,无风自动。泉水中央,隐约浮现出一座倒悬宫殿的轮廓,门楣上刻着四个古字:**天律司狱**。
“那是……”她喃喃。
“仙界执法堂。”洛玄离声音微沉,“也是初代圣女当年任职的地方。”
云绵绵盯着那虚影,忽然笑了:“合着我亲妈不仅是个卧底,还是个纪检干部?这家庭背景也太硬核了吧。”
她往前走了两步,靠近灵泉边缘。水面倒影里的她,瞳孔中雷纹流转,额间红痣隐隐发烫。
“如果那里真是她的起点……”她低声说,“那我也该回去看看。”
话音未落,水面轰然炸开,一道金光直射而出,精准没入她眉心。
刹那间,她眼前闪过无数画面——铁笼中的囚徒、锁链缠绕的石碑、被封印的典籍、还有一页残卷上写着:“双生子之一,乃容器;其二,方为本体。”
她猛地睁眼,呼吸一滞。
“不对……”她喃喃,“林素婉不是夺舍我的容器。”
她抬头,目光锐利如刀。
“我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