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绵绵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指尖那抹透明感已经消失,可胸口的空落还在。她没再问第二次,只是把手按在葫芦上,掌心传来一阵细微震颤,像是某种东西在里头苏醒。
云砚盯着她,算盘珠子卡在中间不动了。
“你别告诉我,”他声音压低,“你真打算进去?外头雷都快劈到谷口了,你这会儿钻洞,是想给自己提前选墓地?”
“三爷爷,”她抬头笑了一下,“我要是现在不进,等外头那些人反应过来,咱俩就得被围成串烧。”
话音刚落,远处果然传来几声急促呼喝,夹杂着法器破空的嗡鸣。有人发现了裂缝里的雷光,正往这边赶。
她不再犹豫,抬手就在掌心划了一道。血珠刚渗出来,还没滴下,就被碧玉葫芦吸了进去。裂纹处泛起一层温润金光,像被唤醒的血脉在回应。
“看清楚了?”她把手掌摊开给云砚看,“没被掉包,还是原装货。”
老头儿眯眼盯着那道伤口,又看看葫芦上的族纹流转,终于哼了一声:“行吧,反正你每次作死都能活着回来,说明老天爷嫌你命硬。”
“那是。”她眨眨眼,“我可是锦鲤体质,踩个坑都能开出隐藏副本。”
说完,她纵身一跃,跳上了雷光凝成的阶梯。每踏一步,脚下就荡开一圈涟漪般的符文,像是空间本身在欢迎主人归来。
“守好外面!”她回头喊,“别让谁偷摸进来蹭经验!”
身影一闪,彻底没入光门。
——
雷池区。
不是她想象中的大湖或深潭,而是一片悬浮在虚空中的液态雷域。银紫色的雷浆如水般流动,却又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在无重力的空间中缓缓旋转。四周岩壁布满古老刻痕,全是失传已久的禁制图腾,有些甚至和她画过的阵法残篇能对上号。
空气里没有风,却有持续不断的低频震动,像是千万道雷在耳边轻响。
她站在边缘,脚下一寸寸沉入雷浆。刚碰上皮肤,刺痛就窜上来,仿佛无数根细针扎进骨头缝。但她没退,反而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慢慢陷了进去。
雷浆漫过膝盖、腰际、胸口,最后将她完全吞没。
剧痛瞬间炸开。
这不是疗愈,是重塑。每一寸筋脉都在被撕裂又重组,灵根像是被扔进了熔炉,反复锻打。她咬紧牙关,运转《九霄雷诀》残篇,引导狂暴雷劲顺着经络游走。
琥珀色瞳孔里的雷纹越来越亮,几乎要溢出眼眶。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时,头顶忽然一暗。
碧玉葫芦浮了起来,悬在雷池上方,裂纹中射出一道屏障,将整个区域罩住。几乎是同时,外界传来一声闷雷炸响,云墟空间剧烈晃动。
有东西在窥探。
不只是普通的神识扫视,而是带着魔气的探查,阴冷又贪婪,像蛇信子舔过耳膜。
她闭着眼,没动。
下一瞬,雷浆翻涌,从中凝聚出一道人影。
黑袍染酒渍,长发束银冠,右手虚握一柄无形剑。眉目冷峻,眼神却透着熟悉的嫌弃,活脱脱就是某个天天弹她脑门还管她叫“小累赘”的家伙。
剑意虚影一出现,便抬手一斩。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特效,但那股窥视感当场断裂,像是线头被剪断的风筝,再也飞不起来。
雷池恢复平静。
虚影没散,反而落在池边,静静站着,像一尊不会说话的守门神。
云绵绵在雷浆中睁开眼,看了它一眼,又闭上。
“原来大叔你早在我空间里留了后手?”她低声说,“怪不得上次我画错阵差点爆体,醒来发现丹田里多了道剑气帮我稳住灵力……是你干的吧?”
没人回答。
但她能感觉到,当她体内雷劲失控时,那道虚影会微微抬手,剑气轻压,帮她把暴走的能量压回正轨。
“啧,”她嘴角扬了扬,“表面毒舌,背地里偷偷护崽,这人设崩得比我的作业本还快。”
雷浆继续冲刷身体,她的肉身强度在缓慢提升。雷灵体本就亲和雷霆,此刻更是如鱼得水。更奇怪的是,光暗双灵根竟也开始共鸣,虽未觉醒,却隐隐有了呼应之势。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次昏迷。
那天她第一次尝试复刻云家祖阵,结果灵力反噬,直接昏死过去。醒来后只记得梦里有个人坐在她床边喝酒,一边喝一边骂:“蠢丫头,阵眼放反了也敢点火?”
当时她以为是幻觉。
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梦。
“所以你是那时候就把剑意种进来了?”她在心里嘀咕,“该说不愧是拿醉仙酿换我入门资格的人吗?”
虚影依旧沉默,但似乎……站得更直了些。
——
外界,断魂谷。
云砚拄着算盘蹲在裂缝外,手里还攥着根避雷针,是临时从某个倒霉弟子尸体上拆下来的。
天上乌云密布,紫雷翻滚,却始终劈不下来。每当劫云凝聚,就会有一道极细的剑气从裂缝里射出,轻轻一挑,雷团就炸成碎片。
老头儿看得直咂嘴:“这丫头在里面泡个澡,还能顺手挡天劫?离谱。”
他低头拨了拨算盘,记下一笔:**今日代收雷劫服务费,应收三百中品灵石,欠款人:天道。**
正写着,忽然察觉身后不对劲。
回头一看,七八个林家探子不知何时摸到了十丈内,正悄悄结印,显然想趁机闯入。
“哟,”他冷笑,“还真有不怕死的来送业绩。”
手指一弹,算盘飞出,在空中迅速放大,铜钱纹路亮起,化作一座微型阵法拦在裂缝前。
“各位,”他慢悠悠站起来,“想进可以,先扫码付款——项目名称:参观未成年修真现场,票价五百灵石起,含意外身亡保险一份,童叟无欺。”
对方愣住。
“啥?扫码?”有人傻乎乎问。
“不然呢?”他翻白眼,“我们云家现在搞数字化管理,不支持现金。”
话音未落,算盘猛地一震,七道符光射出,直接把那群人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老实待着,”他重新蹲下,“等我家小姐出来,说不定心情好,给你们每人发个参与奖。”
——
雷池深处。
时间流速早已不同外界。
云绵绵泡在雷浆里,整个人像被洗过一遍。旧伤全消,筋骨强韧,连灵识都清晰了不少。她试着调动雷灵根,指尖轻轻一弹,一道细小雷蛇窜出,在空中绕了个圈,精准击中岩壁上一个隐蔽符文。
咔哒。
整面墙缓缓移开,露出后方一条幽深通道,尽头隐约有光。
她正要起身,忽然察觉异样。
那道剑意虚影,不知何时已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然后,抬起手。
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动作轻柔,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宠。
她愣住。
下一秒,虚影溃散,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雷池。
但那一指的温度,却留在了额头。
她抬手摸了摸刚才被弹的地方,忽然笑了。
“笨蛋大叔,”她小声说,“下次别用这种方式打招呼了,吓人。”
她站起身,雷浆从身上滑落,肌肤泛着淡淡雷光。新解锁的通道就在眼前,里面可能藏着更多秘密。
她迈步向前。
脚刚落地,忽然顿住。
袖口无风自动,轻轻掀起一角。
她低头看去。
手腕内侧,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红痕,形状像被剑锋轻轻划过,却不疼,也不出血。
就像某个人,曾经在这里,留下过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