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利维尔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命令式的、却又隐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求:“叫我。”
时言下意识地、带着点懵懂和顺从,软软地唤了一声:“利维尔?”
下一秒,利维尔闷哼一声,便没了动静。
还没等时言想明白,利维尔已经伸手,动作略显急促地解开了蒙住他眼睛的丝带。
突然的光线让时言眯了眯眼,适应后,他抬头看向利维尔。
男人的发丝有些凌乱,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灰蓝色的眼眸比平时更加深邃,里面仿佛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汹涌波涛,但整体情绪似乎已经平静下来。
他看了一眼时言手臂上那点不明显的痕迹,以及被他弄脏的裙摆,什么也没解释,只是将他抱了起来。
“脏了,去洗洗。”
浴室里已经蒸腾着热气。一个巨大的木质浴盆摆在中央,女仆们刚刚注满热水,水面上漂浮着玫瑰花瓣。
水声哗啦,利维尔踏入浴盆。蒸汽立刻浓郁起来,模糊了视线。时言正犹豫着该怎么办,一只湿漉漉的手就伸过来,将他轻轻托起。
“别怕。”
利维尔难得地放柔了声音,将时言放在浴盆边缘一个特制的小浴缸里。
那是用半个海螺制成的,里面已经注满温度适宜的清水,还飘着几片花瓣。
温热的水流漫过身体,时言低头看着自己湿透的蓬蓬裙,蕾丝变得透明,紧紧贴在皮肤上,更显得狼狈又羞耻。他试图用手挡住,却被利维尔捏着下巴抬起脸。
“躲什么?”利维尔用指尖沾了些香膏,轻轻抹在他脸上,“又不是没看过。”
时言羞愤地瞪他,却因为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利维尔低笑一声,舀起一捧水淋在他身上,冲散了裙摆上的花瓣。
“下次再敢跑,”利维尔忽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道,“惩罚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时言浑身一颤,差点滑进水里,又被利维尔稳稳拉住。
这还叫简单?!
时言敢怒不敢言,只能憋屈地任由对方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擦洗。
雾气朦胧中,利维尔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像是锁定猎物的野兽,让他无处可逃。
洗完澡后,时言已经困得眼皮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蔫巴巴的小动物。
利维尔用柔软的毛巾将他裹住,轻轻擦干,又给他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睡裙。虽然时言在半梦半醒间抗议了几声,但最终还是抵不过困意,任由利维尔摆弄。
利维尔将他放回床上,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晚安。”
时言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时言是被阳光晒醒的。他揉了揉眼睛,忽然发现周围的环境不太对——小木屋的天花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利维尔那张大床的深色帷幔。
我怎么在这儿?!
他猛地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利维尔的枕头边上,距离那张熟睡的脸只有咫尺之遥。
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利维尔闭合的眼睑,高挺的鼻梁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紧抿。
晨光透过纱帘,柔和地洒在利维尔的脸上,淡化了他平日里的冷硬,竟显出几分静谧的美好。
时言不得不承认,这个买下他、时而冷酷时而恶劣的巨人,确实拥有着一副极其出色的皮囊。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来,用力摇了摇头。
他在想什么?现在可不是欣赏“仇人”美貌的时候!
他蹑手蹑脚地从枕头边爬下来,小心翼翼地踩着被褥往床下溜。利维尔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均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太好了!
时言顺利溜到门口,正想推开那扇对他来说略显沉重的房门,忽然透过门缝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走廊上,守卫的数量比平时多了整整三倍,每个人都全副武装,目光警惕地巡视着每一个角落。
整个庄园,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钢铁堡垒,戒备森严得连一只鸟儿都难以悄无声息地飞出去。
时言的心沉到了谷底。看来,昨晚他的逃跑已经让利维尔彻底加强了警戒。他想再像上次那样轻易溜走,根本是痴人说梦了。
他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却猛地对上了某人的目光——利维尔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支着脑袋侧躺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跑啊,”他懒洋洋地开口,“怎么不跑了?”
时言:“……”
这下真的完了!
他看了看床上似笑非笑的利维尔,忽然泄了气。突然往地上一坐,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闷闷道:“随便你怎么想,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利维尔被他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逗笑了。他慢悠悠地起身,走到时言面前蹲下,指尖戳了戳他毛茸茸的发顶:“这才乖。”
时言躲开他的手指,把脸埋得更深,像只缩进壳里的蜗牛。
利维尔也不在意,心情颇好地拎起他,随手塞进自己睡衣胸前的口袋里,仿佛他只是一个会喘气的挂件。
“待着。”利维尔隔着口袋布料拍了拍他,语气带着调笑。
时言缩在温暖的口袋里,听着外面利维尔洗漱穿衣的动静,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毁灭吧,赶紧的。
没多久,门外传来恭敬的叩门声,女仆的声音响起:“主人,博格侯爵派人送来拜帖,说上午会来庄园拜访。”
利维尔动作一顿,系上最后一颗衬衫纽扣,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知道了。”
女仆的脚步声远去。利维尔走到穿衣镜前,目光落在镜子里自己胸前那个微微鼓起的小口袋上。
他伸手进去,捏住里面装死的小人拎了出来。
时言猝不及防被拎到半空,对上利维尔深沉的目光。
“待会儿有客人来。”利维尔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语气听不出喜怒,“乖乖待在我身边,不许乱跑,更不许乱说话,否则……”
他没把话说完,只是将时言放回了口袋,但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时言蜷缩在黑暗的口袋里,撇了撇嘴。
谁想见你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