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迩看着眼前的局面,明明是自己先开口的,怎么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他的脸彻底僵了,想说什么,却被时言抢先一步,“你也是关心我才说这些的,对吧?”
林迩看着时言低头吃饭时,嘴角那抹几乎看不见的笑意,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但他只能强撑着笑意点头:“是、是啊。”
时言感受到林迩的目光,抬眸冲他笑了笑,眼底干净得像没掺任何杂质,心里却对小八说:“看见没?黑心莲是明着捅刀还要让对方笑着接。”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迩没再找话,看着时言被江野渡不动声色地护着,连陆承都隐隐帮腔,只觉得那桌菜像是加了黄连,怎么咽都苦。
吃完饭往外走,夜风带着点凉意。
林迩快走几步追上时言,脸上带着点可怜兮兮的表情:“言言,我这次来基地太急了,还没找到住处,能不能暂时在你那儿挤几天?”
他看得明白,江野渡对时言的态度不一般,直接求江野渡肯定没用,倒不如找时言开口。
“不行,我也是暂住江野渡这里,不方便。”时言拒绝得干脆,脚步没停。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林迩立刻换上委屈的神色,声音也拔高了些,“就几天而已,你总不能看着我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吧?”
江野渡皱了皱眉,正要开口,旁边的陆承先冷声道:“别为难他了,我那儿有空房间,你去我那住。”
林迩愣住,随即脸上炸开狂喜,眼睛都亮了:“真的吗?陆学长!”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居然能住进陆承的公寓,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谢谢!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他几乎是立刻松开时言,快步跟上陆承,连道谢都带着雀跃的尾音。
“嗯。”陆承应了声,看都没看他,径直往自己住处的方向走。
林迩连忙跟上,走之前还回头看了时言一眼,带着点炫耀的得意。
时言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陆承会接这个茬。他本以为以陆承的性子,多半会直接让林迩自己想办法。
“走了。”江野渡碰了碰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点揶揄,“没想到陆承还有当好人的兴致。”
时言收回目光,淡淡道:“或许吧。”
回到公寓,夜已深。
“你睡床。”
江野渡言简意赅地指了指卧室,自己则径直走向储物柜,利落地抱出了备用的被褥和枕头,开始在床边的地板上铺开。
“嗯。”时言对此毫无异议,甚至连一句客套的“那你呢”都没问。
他走到床边,动作流畅自然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甚至像只找到窝的猫一样在江野渡的枕头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闭上了眼睛。
屋里只剩下呼吸声。
江野渡躺在地铺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心跳有点乱。
以前执行任务也和队友挤过帐篷,但现在不一样,身边的人,已经不是单纯的“队友”或“陌生人”了。
他翻了个身,想强迫自己睡着,脑子里却反复闪过白天时言的样子,还有浴室门口那晃眼的白……
黑暗中,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
忽然,一股清甜的柑橘香气,如同春日暖阳下拂过的微风,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温柔地包裹住江野渡。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脑海里的杂念渐渐褪去,他意识沉沉坠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时言忽然动了。他像是嫌床上空旷,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顺着床边一滚。
“咚”一声轻响,正好摔进了地上的被褥里,更准确地说,是滚进了江野渡的怀里。
温热的身体带着柔软的触感贴了过来,他还不满地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头埋进江野渡怀里,呼吸均匀,睡得安稳。
江野渡被惊醒时,天已经蒙蒙亮。感受到异样,他极其僵硬地垂下眼眸,屏住了呼吸,生怕一点微小的动静都会惊醒怀中人。
映入眼帘的,是时言毫无防备的睡颜。
黑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脸颊因为紧贴着他胸膛而睡得微微泛红,嘴唇无意识地微张着,气息均匀绵长。
他整个人都趴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安稳,一只手臂环着自己的腰,一条腿还无意识地搭在了自己的腿上。
江野渡浑身一僵,大气都不敢喘。怀里的人温热柔软,还在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他能清晰地闻到那股淡淡的柑橘香,混合着时言身上干净的气息,让他一时间忘了反应,只能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怀里的人。
窗外的天光慢慢亮起来,时言醒来时,鼻尖正蹭着一片温热的肌肤。
他猛地抬头,对上江野渡近在咫尺的眼睛,瞬间清醒。自己正窝在对方怀里,手脚还缠得紧紧的。
“……”他愣了两秒,耳尖微微发烫,松开手往后退了退,扯出个略显尴尬的笑,“抱歉,我睡相不太好,总爱乱动。”
江野渡喉结滚了滚,没接话,只掀开被子站起身,声音有点哑:“我去做早餐。”说完便转身出门,背影看着有点仓促。
临时标记早已消失无踪,时言脖颈光滑的肌肤上只留下一点极淡的粉色印记。他这几日没怎么出门,多数时间待在公寓里。
林迩却来得勤快,几乎天天都找借口上门,有时送些零食,有时聊几句学校的事,眼底的心思藏不住。
一周刚过,林迩拿着两张返程票找到时言:“学校那边快开学了,我订了后天的票,一起回去?”
时言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点头应下:“好。”
这天江野渡在基地处理完事务,路过训练场时,隐约听到几个哨兵在议论时言,话语里满是不怀好意的揣测。
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上前斥责后,心头像堵了团火,没心思再待,转身就往公寓走。
推开家门,屋里空荡荡的,时言不在。江野渡皱紧眉,转身又出了门,脚步不自觉地朝着陆承常去的那家露天咖啡馆方向走。
隔着一条街,他就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时言坐在遮阳伞下,正低头说着什么,陆承坐在对面,听得专注。
忽然,时言抬了下头,不知说了句什么,陆承猛地往前一倾,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急切地想抓住时言的手腕。
夕阳斜斜地照过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近。
从江野渡的角度看过去,陆承前倾的身体几乎贴到时言脸上,那画面像是一个带着急切的吻落在了时言侧脸。
江野渡脑子里“轰”的一声,刹那间,外面听到的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那个向导,啧啧,手段了得啊!”
“看着清高,背地里谁知道呢?”
“听说江队和陆承都被他迷住了……”
“现在要回学校了?怕是玩脱了不敢待了吧。”
一股混杂着愤怒和酸涩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他攥紧了拳头,几乎要控制不住冲过去的冲动。可脚步刚迈出去半步,又猛地顿住。
他有什么立场?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浇熄了他所有爆发的冲动,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无边的苦涩。
他和时言是什么关系?
没有标记,没有承诺。甚至连那所谓的“一个月”的庇护约定,都随着时言的返校决定即将失效。
说到底,他也只是对方暂时落脚的住处,一个提供庇护的工具人哨兵罢了。
江野渡死死盯着那一幕,直到眼眶发涩,才猛地别开脸,转身就走。
他没再回头,径直回了公寓,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盯着空荡荡的门口,胸口闷得像是要炸开。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屋里没开灯,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