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时,殿门突然被轻轻叩响。
“陛下。”福安的声音透过门扉传来。
沈云烬的动作猛然顿住,额头抵在时言肩上,发出一声挫败的叹息。
时言忍不住轻笑出声,感受到他某处的明显变化正抵着自己大腿。
“退下!”沈云烬头也不回地喊道,眉头拧成一个结。
门外一阵尴尬的沉默,随后是福安慌乱的脚步声快速远去。
时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却被他惩罚性地啄了下:“还笑?朕这样是谁害的?”
“我可什么都没做。”时言无辜地眨眼,乐不可支,假装看不到他哀怨的小表情。
高兴得还是太早,沈云烬将时言抱进瑞景宫时,檐角的铜铃正被晚风拨弄出细碎的清响。
“今日不批奏折了。”沈云烬引他坐在竹榻上,衣袂扫过案几。
时言望着那架紫檀蕉叶琴,有些出神。
他忽觉膝上一沉。沈云烬竟将琴横置于他腿上,双臂自后方环过来,十指虚虚覆在他手背上:“教卿弹《凤求凰》可好?”
他的手指落在琴上时,沉睡的弦便苏醒了。
起初只是试音,指尖轻点,像试探春水的温度,泛起的涟漪都是小心翼翼的。
后是食指的侧面,轻轻摩挲着琴轸,琴弦微微颤动,发出近乎叹息的轻吟。
指腹与琴弦的接触变得分明。拇指按弦,食指勾挑,每一次拨弄都带出清亮的泛音。
偶尔指甲刮过丝弦,会带出一声几近呜咽的颤音,很快又淹没在下一段旋律里。
“走神了。”琴音戛然而止。沈云烬下颌抵在他肩头,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垂,“该罚。”
琴弦绷紧了,震颤的涟漪层层荡开,恍若被晚风揉碎的星河,在将断未断的缱绻中,流淌出比月色更温柔的韵律。
“宫弦要这样压。”沈云烬的拇指忽然施力,带着他的手指重重按向琴面。时言手背一颤,勾出个破碎的泛音。
“这里……”他低语,指尖忽然加重力道,刮过那根弦的侧面。
琴身陡然一震,发出一声清越的哀鸣。它承受着突如其来的压力,弦枕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慢些……”琴似乎在说。
可沈云烬的手指已经停不下来,指腹在弦上来回揉动,原本规整的抹挑勾剔,此刻都化作无章的抚触。
他的手腕忽然一转,指节抵住最细的那根羽弦,将它拉离原本的位置。琴弦发出抗议般的嗡鸣,却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
“铮!”
弦音在最高处断裂,余韵像一滴水落入滚烫的砂砾。寂静如潮水般回流,他猛地按住颤抖的弦,将那份未平的悸动扼在掌心。
“陛下。”时言耳尖发烫,指尖在弦上滑了一下。
“叫错了。”身后人低笑,齿尖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泛红的耳垂。琴案上的小炉青烟袅袅,模糊了陛下在他耳畔说的后半句话。
瑞景宫的这几日,连风都是甜的。
沈云烬批阅奏折时,时言便坐在一旁研墨。朱砂化开时像一抹胭脂,沾在指尖,他便捉了他的手,笑着用帕子一点一点擦净,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了他。
偶尔他倦了,伏在案边小憩,醒来时肩上总会多一件外袍,带着沈云烬身上淡淡的木质香。
大婚的筹备紧锣密鼓。礼部送来的吉服样册堆了满桌,金线绣的龙凤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沈云烬亲自挑了一对羊脂玉的腰佩,说是要与他成对戴着。时言摸着那温润的玉石,耳尖微红,低声道:“太贵重了。”
沈云烬却捏了捏他的指尖,笑道:“不及你万分之一。”
这日,时言的妹妹季时漓得了恩准入宫探望。
小姑娘穿着浅粉衫子,一见到哥哥便红了眼眶,扑上来紧紧抱住他。“哥哥瘦了,”她抽抽搭搭地说,“但气色比从前好多了。”
时言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带她在御花园的凉亭里说话。
季时漓捧着茶盏,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哥哥不知道,你失踪的那些日子,陛下像变了个人似的。”
“嗯?”时言指尖一顿。
“宫里人都说,陛下将你所有的画像都收进了寝殿,谁也不让碰。”
季时漓眨了眨眼,“有一次,我偷偷看见陛下对着你的画像发呆,指尖还摩挲着画上你的脸……”
时言怔住了,茶盏里的水纹微微晃动。他想起沈云烬曾轻描淡写地提过那段时间,只说“找了你很久”,却从未说过这些。
正出神间,忽觉一道视线刺来。
时言抬眼,瞥见不远处的回廊拐角,一个宫女匆匆低头离去,那背影,分明是淑贵妃宫里的翠荷。
季时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疑惑道:“哥哥,怎么了?”
他收回视线,微微一笑:“没事。”
可他知道,这场盛大的婚礼背后,暗处早已有人虎视眈眈。
淑贵妃一向骄横,如今陛下要立男后,她岂会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