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名单上的阴影
秋老虎的余温还没完全褪去，远月学园的公告栏前却像被投了颗石子，三层人墙把贴满实习名单的木板围得密不透风。月飨祭落幕不过三日，秋假实习的消息就踩着节奏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里，混着此起彼伏的抽气——有人盯着“三星餐厅后厨助理”的字样攥紧拳头，也有人扫到“郊区便当店轮岗”时垮下肩膀，连风里都飘着半是期待半是焦虑的味道。
李浩挤过人群时，刻意放轻了脚步。月飨祭樱花林里的寒意还没从骨缝里散掉，他总下意识留意身后的动静，直到袖口不小心蹭到旁边女生手里的便当盒，金枪鱼海苔的香气裹着芥末的冲劲扑进鼻腔，才猛地回神。那是属于晨间食堂的味道，是田所惠总爱做的渍物配米饭的家常气，是和平日常该有的模样，可他偏偏想起樱花林里那两个身影，想起“深夜料理人”四个字，胃里莫名泛起一阵冷意——那些藏在美味里的恶意，往往比刀刃更伤人。
“李浩！这边！”
创真的声音像颗小石子砸进嘈杂里，李浩抬眼望去，只见最前排的男生正踮着脚，手指重重戳在公告栏最上方的名单上，额前的碎发被风掀得乱翘，连校服领口都歪着，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他身边空出个位置，显然是特意留的，李浩加快脚步挤过去，刚站定就听见创真咋呼：“快看看！咱们俩的名字在哪儿？我赌肯定是能练手的好地方！”
李浩的目光掠过密密麻麻的黑色宋体字，从“常规实习分配”栏一路往下扫。远月的实习制度向来以严苛出名，尤其是针对成绩排在前五十的学生，分配的地点从来不是轻松的“镀金场”——去年有学长被分到以“魔鬼主厨”闻名的法式餐厅，三个月瘦了十五斤；还有学姐被派去偏远的渔港料理店，每天凌晨三点就要跟着渔民出海选食材。可今年的名单越看越不对劲，常规栏里的名字还算正常，到了最下方的“特别实习分配”栏，字里行间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找到了！我在这儿！”创真的声音突然拔高，手指点着自己的名字，“极星轩？还括号备注‘分店筹备中’？”他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地转头看向李浩，“不对啊，我上周去极星轩蹭饭，安昙老师还说最近只忙着打理主店，怎么突然要开分店了？而且地址都没写清楚，只标了‘待定’，这也太奇怪了吧？”
李浩没接话，目光顺着名单往下移，心脏突然像被一只手攥紧，连呼吸都慢了半拍。他的名字赫然印在创真下方，后面跟着的不是预想中任何一家知名餐厅，而是“黑潮料理屋”四个字，地址栏里写着港区南麻布三丁目，一条连导航地图上都只有模糊标记的僻静小巷。这个名字像根针，瞬间刺破了他的记忆——系统数据库里有过记录，三个月前，这家原本经营了二十年的日式料理屋突然易主，被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匿名公司收购，而顺着那家公司的资金链往上查，隐约能摸到与“冥王星”有关联的海外资本脉络。
“你的分配地点是……黑潮料理屋？”创真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皱起来，“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哦对了！之前听一色学长说过，那家店换了老板后就关店装修，至今没重新开业，怎么会突然收实习生？”
李浩没吭声，指尖在公告栏的玻璃上轻轻划过“黑潮料理屋”几个字，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系统面板在视野边缘一闪而过，淡蓝色的字迹透着警示：【目标地点：黑潮料理屋。关联记录：匿名资本收购、停业装修超90天。风险等级：中】。他还想再细看，视线却被更下方的一个名字勾住——绘里奈。
作为薙切家的继承人，绘里奈的实习分配本该毫无悬念，要么是远月集团总部的核心研发部门，要么是旗下最顶尖的三星餐厅“薙切国际”，可名单上写着的，却是“味之素研究所附属餐厅”，地址在千叶县的工业区，离市中心足足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李浩记得，上周绘里奈还跟他提过，父亲薙切宗卫已经帮她敲定了总部实习的名额，怎么会突然变卦？
“天呐，绘里奈大人的名字怎么会在这儿？”旁边两个女生的小声议论传进耳朵，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我上周还听学生会的人说，绘里奈大人要去总部实习呢！这家附属餐厅我知道，半年换了五个主厨，网上的评价差得离谱，说是连基础的食材新鲜度都保证不了……”
“就是啊，而且地址在工业区，周围全是工厂，哪有客人去吃饭？这根本不是实习，简直是流放吧？”
李浩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暗着，却像能映出公告栏上那些名字背后的阴影。他悄悄调出系统，让它重新检索名单上的异常地点，淡蓝色的进度条走完后，一行红色的提示跳了出来：【检测到3处异常地点关联记录：黑潮料理屋、味之素研究所附属餐厅、深山温泉旅馆。与“深夜料理人”活动轨迹重合度72%】。72%的重合度，已经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了。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原本挤在一起的学生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李浩抬头望去，只见绘里奈正从人群外走来，米白色的校服裙摆扫过地面，带起细小的灰尘，她手里捏着一份打印好的名单，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脸色比平时更冷，连平日里柔和的眼尾都透着几分锐利。
“你们也看到这份名单了？”她走到两人身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目光扫过公告栏上自己的名字时，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这份名单不是父亲定的。”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条未读消息，“早上父亲给我发了消息，说原定的实习计划被临时修改，签发人是董事会的一个匿名账户，他已经在查了，但暂时没找到头绪。”
“匿名账户？”创真的眉头拧得更紧，伸手抓了抓头发，“难道是董事会里有人想给我们下马威？觉得我们月飨祭太出风头了？”
“或许不止下马威那么简单。”李浩的目光重新扫过名单，这次他特意留意了其他熟悉的名字——田所惠的名字后面跟着“分子料理实验餐厅”，地址在神奈川县的郊区，据说那家餐厅主打“非常规食材实验”，上个月还因为客人食用后出现过敏反应登上过新闻；一色慧的名字后面则是“深山温泉旅馆”，地址偏僻到连导航都搜不到具体位置，只标注了“箱根后山区域”；甚至连平日里总是稳扎稳打的久我照纪，都被分到了一家“流动餐车运营团队”，需要跟着餐车在不同城市奔波，根本没有固定的工作地点。
这些地点看似毫无关联，却都藏着共同点：要么是近期更换了管理层，要么是位置隐蔽、客流量少，甚至还有像田所惠分配的餐厅那样，本身就存在“食材安全争议”——每一个地方，都像是特意为了隔绝他们而选的，便于隐藏秘密，也便于……动手脚。
人群渐渐散去，有人拿着记好的地址兴奋地讨论，也有人垂头丧气地离开。公告栏上的纸张被风吹得微微掀起，露出背面泛黄的旧名单，那是去年的实习分配表，上面的地点清晰明了，全是业内知名的料理店或机构。李浩盯着那道缝隙看了几秒，突然想起月飨祭前那个雨夜，在学园附近小巷里遇到的关东煮摊主——当时摊主低头递关东煮时，手腕上露出过一个黑色的标记，像极了冥王星的图腾，却又很快被袖口遮住，和此刻公告栏背面藏着的旧名单一样，都是若隐若现的线索。
“实习下周一开始，对吧？”绘里奈收起手里的名单，指尖在纸页边缘捏出了一道白痕，她抬头看向李浩和创真，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看来我们不能等下周了，得提前去各自的分配地点踩点，看看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李浩点头，视线越过教学楼的屋顶望向港区的方向。那里的高楼鳞次栉比，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可在那些光鲜亮丽的建筑之间，藏着无数纵横交错的小巷，其中一条正等着他踏入——黑潮料理屋，那个被匿名资本收购、至今未开业的地方，像一张张开的网，就等猎物靠近。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在脑海里响起，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更急促，淡红色的字迹透着强烈的预警：【黑暗波动：中等。目标地点潜在风险提升，建议提升戒备等级，避免单独行动】。
创真还在低头研究那份名单，手指在“极星轩分店”几个字上敲了敲，突然抬头咧嘴一笑，眼里的斗志像火星般跳动：“不管在哪儿，对我来说都是舞台。分店筹备怎么了？正好可以自己琢磨新菜单！”他看向李浩，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倒是你，李浩，那家黑潮料理屋听着就像反派据点，阴森森的，要不要我陪你去踩点？多个人多个照应。”
李浩刚想开口说“不用麻烦”，系统突然弹出一条新的提示，蓝色的字迹瞬间变成了刺眼的红色：【紧急提示：检测到绘里奈分配地点（味之素研究所附属餐厅）存在精神干扰物质残留记录，成分与“深夜料理人”此前使用的料理添加剂重合度91%，疑似同一人手法】。
他猛地抬头看向绘里奈，她正望着千叶县的方向出神，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细碎的阴影，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几分。李浩突然意识到，这场秋假实习，从一开始就不是远月常规的厨艺考验——那些被篡改的名单、被刻意挑选的地点、藏在暗处的精神干扰物质，还有始终盘旋在头顶的“冥王星”和“深夜料理人”，早已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把他、绘里奈、创真，还有所有被列入“特别实习分配”的人，都困在了里面。
风又吹了过来，这次带着几分凉意，公告栏上的纸张被吹得哗哗作响，像是在提醒他们，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