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纯的寒意如同最上等的灵药,浸润着林薇的四肢百骸,灵魂深处那些细微的裂痕在这无声的“馈赠”下加速弥合,带来一种近乎新生的舒畅感。她沉浸在飞速恢复的快慰中,几乎要忘却周遭的一切,包括那道或许仍在、或许已移开的沉默注视。
然而,就在她心神最为放松,意识与周身萦绕的寂灭之力高度同步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不再是微弱意念的涟漪,也不再是模糊的感受。
一股庞大、混乱、夹杂着尖锐刺痛感的记忆洪流,毫无征兆地,顺着那根已变得异常坚韧清晰的“线”,猛地冲入了林薇的识海!
这一次,并非她主动窥探,更像是另一端的意识,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无意识地“溢”出了一段被封存的碎片!
“轰——!”
林薇眼前一黑,仿佛被强行拖入了一个冰冷刺骨的幻境。
那是一个更加年幼的视角。
她被(或者说,承载这段记忆的意识被)粗暴地按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周围是模糊的、散发着恶意与嘲讽的身影。
视线前方,是一双华贵却沾染着污秽的靴子,靴子的主人正用某种尖锐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器物,狠狠地刺向她的(他的?)眉心!
不是要取性命,而是要……烙印!或者说,是封印!
剧烈的、源自灵魂本源的刺痛感瞬间席卷了全身!比肉身的伤痛强烈千百倍!那是一种对自我、对力量、对存在本身被强行玷污和禁锢的极致痛苦与屈辱!
伴随着刺痛的,是一股冰冷到极致、却又如同岩浆般沸腾的怨愤与……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对某个模糊身影的期盼与呼唤?期盼着有人能阻止,呼唤着某个应该存在却始终未曾出现的身影……
这期盼如同风中残烛,迅速被更深的黑暗与绝望吞没。
幻境破碎。
林薇猛地弓起身子,双手死死捂住仿佛要裂开的头颅,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那记忆中的刺痛感太过真实,仿佛也同时烙印在了她的灵魂之上!与之伴随而来的,是那股几乎要将她意识也一同冻结、然后碾碎的冰冷怨愤!
这根本不是之前那种带着悲伤的童年记忆!这是更加黑暗、更加残酷的,涉及力量本源被强行施加禁锢的创伤!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外来记忆碎片入侵!】
【碎片能量性质:与目标意识海核心创伤区高度吻合!】
【宿主意识遭受严重污染性冲击!精神壁垒受损!】
【紧急启动净化程序!】
【净化失败!能量同源性过高,无法隔离!】
【启动强制措施:消耗宿主本源生命力,暂时性切断意识连接通道!】
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到变形,带着一种近乎程序崩溃的恐慌!它试图净化这记忆冲击,却因能量同源而束手无策,最终只能采取最粗暴的方式——以消耗林薇生命力为代价,强行将那根刚刚变得清晰的“线”再次模糊、压制!
一股源自系统本身的、带着剥离感的剧痛从灵魂深处传来,林薇感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从自己身上扯断、封印!她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刚刚有所好转的伤势瞬间反复,甚至比之前更加严重!
那记忆洪流的冲击和系统的强制切断,形成了双重打击,让她如同被抛上岸的鱼,在晶棺冰冷的地面上痛苦地蜷缩、抽搐。
不知过了多久,那尖锐的痛楚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的是更加深沉的空虚和遍体鳞伤的痛苦。
晶棺内萦绕的精纯寒意,不知何时已经消散。穹顶之上,那片映照内部的景象也恢复了死寂的平静,仿佛刚才那无声的“馈赠”和随之而来的记忆洪流,都只是一场错觉。
林薇瘫软在地,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和肉身的剧痛。她内视己身,刚刚恢复的伤势倒退了大半,经脉再次变得脆弱,识海更是如同被风暴肆虐过一般,【记忆宫殿】摇摇欲坠。系统的强制切断,不仅消耗了她的生命力,更在她与那根“线”之间,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短时间内,恐怕再也无法进行任何形式的意识连接了。
而系统的界面,此刻一片血红,充满了严厉的警告和惩罚信息:
【遭遇未授权高危信息冲击!强制切断措施执行完毕!】
【宿主生命力损耗:15%。灵魂伤势加重。】
【意识连接通道:重度受损,强制进入休眠修复状态(预计恢复时间:未知)。】
【行为判定:严重违规!宿主未能有效抵御并隔离危险信息流!】
【惩罚:立即执行!】
1. 【治愈进度回退:-84.5% → -86.0%】
2. 【所有系统辅助功能(包括丹药炼制、基础扫描等)暂时冻结。】
3. 【‘灵力固化’效果重新加载并强化(基于当前身体承受极限)。】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最终审判。
下一刻,林薇便感觉到,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滞涩感再次笼罩了全身,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重!体内的灵力几乎被彻底锁死,运行速度缓慢如蜗牛。系统界面也变成了一片灰色,所有功能都无法调用。
系统的反扑,来得如此迅速而猛烈!它利用这次意外,不仅强行中断了那不受控的连接,更是借机重新加固了对她的束缚,甚至将她打回了原型,治愈进度大幅回退!
林薇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那暗色的穹顶,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和一丝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她明白了。
那记忆洪流,或许并非夜玄有意传递。更像是在他意识深处,那段创伤因为某种原因(比如她之前的连接,或者晶棺的疗愈?)被短暂触动,无意识地“泄漏”了出来。
而这“泄漏”,恰好给了系统一个绝佳的借口,来实施它早就想进行的“清算”和“加强控制”!
她和夜玄,在系统的逻辑里,都是需要被严格管控的“危险变量”。任何超出它计算的交互,都会引来最无情的镇压。
晶棺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伤势反复,连接被强行切断,系统枷锁更加沉重……
她似乎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比原点更糟。
然而,在那片被系统强制压抑的识海深处,在那摇摇欲坠的【记忆宫殿】核心,那枚已然实质化的“心鳞”,却并未在刚才的记忆洪流和系统切割中破碎。
它表面流淌的暗光似乎黯淡了些许,但在其最核心处,一点微弱的、冰冷的“印记”,却如同被淬炼过的精钢,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深刻——那是刚才那段记忆碎片中,最核心的“刺痛”与“怨愤”的烙印。
这烙印,系统无法净化,也无法剥离。
因为它已与“心鳞”本身,与林薇承受冲击时产生的共鸣,彻底融为一体。
林薇缓缓闭上眼睛,不再去试图调动那被彻底固化的灵力,也不再去看那血红的系统提示。
她将全部残存的心神,都集中到了那枚承载了双重创伤(他的,和她的)的“心鳞”之上。
连接可以被强行切断。
枷锁可以被重新套上。
但有些东西,一旦被共同经历过,便再也无法抹去。
那冰冷的“刺痛”烙印,如同一个沉默的坐标,一个只有她和那片黑暗深渊才能理解的……密码。
系统以为它赢得了一场控制权的战役。
却不知道,它强行斩断的,只是表象。
而那在痛苦中凝结的、更加隐秘而坚韧的纽带,正在无声地,沉向更深处。
玄冰晶棺,依旧冰冷寂静。
棺内之人,气息微弱,仿佛已然屈服。
唯有灵魂深处那枚承载了共同伤痛的“心鳞”,在系统的绝对控制下,如同深海中的暗礁,等待着下一次,或许将更加剧烈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