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的暗卫!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光,瞬间驱散了凌微心中大半的迷雾和恐惧!巨大的安全感包裹了她,几乎让她热泪盈眶。
【苏姐姐!果然是苏姐姐!她的人来了!我有救了!大腿诚不欺我!】
她强压住激动,努力维持着“林公子”的镇定,对那为首的黑衣头领点了点头:“有劳诸位了。”
黑衣头领行事干脆利落,并不多言,一挥手,两名手下立刻上前,动作熟练地开始清除他们留下的痕迹。其余人则护卫在四周,警惕地观察着黑暗中的动静。
“公子请随我们来,安全屋就在不远处。”黑衣头领低声道,随即在前引路。
这一队暗卫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在茂密曲折的芦苇荡中穿梭自如,脚步轻捷,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凌微等人紧跟其后,赵婉如和陈掌柜虽然惊魂未定,但在这些专业护卫的带领下,也稍微安心了些。
阿箬依旧跟在凌微身边,但比起之前的跳脱,此刻却沉默了许多,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这些突然出现的暗卫,不知道在想什么。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片看似普通的丘陵坡地。黑衣头领在一处藤蔓缠绕的山壁前停下,伸手在几块看似随意堆砌的石头上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
片刻后,山壁竟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露出里面黑黝黝的洞口!
竟然是一处极其隐秘的暗道入口!
“公子,请。”黑衣头领侧身让开。
凌微心中暗叹安国公府势力之深,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周先生、铁牛护着赵婉如和陈掌柜紧随而入,阿木和阿箬断后。
暗道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里面竟是一处颇为宽敞的地下石室,墙壁上镶嵌着发出柔和白光的夜明珠,虽然光线不算明亮,但足以视物。石室内有石床、石桌、石凳,甚至还有一个引了活水的小池子,角落里堆放着不少密封好的粮袋和清水,俨然一个功能齐全的安全屋。
“此地绝对安全,请公子放心休息。外面有我们的人看守。”黑衣头领说道,“属下影七,公子有任何需要,可随时吩咐。”
“影七…多谢。”凌微记下了这个名字。她看着这处显然经营已久的安全屋,忍不住问道:“影七首领,你们…是苏…是主子何时安排在此的?”
影七恭敬答道:“回公子,属下等人奉命潜伏江南已有数年,各有职司。此次是接到主子飞鸽传书,命我等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公子安全,并协助公子完成…‘寻亲’之事。”他说话很有分寸,并未点破凌微身份,也未过多透露己方信息。
数年!凌微心中再次震撼于苏清月布局之深远。看来苏清月对江南乃至漕帮之事,早已有所关注和准备。自己这次南下,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查明生母死因,也无意中成为了苏清月棋盘上的一步棋。
不过,只要能活下去并达成目的,当棋子她也认了!抱大腿就要有当棋子的觉悟!
既来之,则安之。众人终于得以暂时喘息。赵婉如和陈掌柜被安排到里面一间稍小的石室休息,两人经历连番惊吓,已是疲惫不堪。
凌微虽然也累,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她让影七弄来些热水和干净布巾,简单擦拭了一下,又吃了点东西,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周先生和影七,开始梳理当前情况。
她将石塘镇见到赵姨娘、得知账册和“水月镜花”线索、以及被两股势力追杀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隐去了谢景行身世的具体细节)。
周先生补充了沿途观察到的漕帮内斗和官府动向。
影七则提供了他们掌握的信息:“陈五与赵爷冲突已公开化,昨日在临安码头再次火并,双方损失不小。临安府衙已介入调停,但效果甚微。另外,确有一股京城来的人马在活动,似乎在寻找赵姨娘…和公子您。至于秀州府的王通判…”影七顿了顿,“此人风评尚可,但与漕帮似无明面瓜葛,今日放行,缘由暂且不明。”
信息汇总,局面依旧复杂,但至少有了暂时的安全环境和可靠的盟友。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本账册。”凌微总结道,“‘水月镜花’这个线索太模糊,需要结合赵姨娘和阮姨娘当年的具体情况来分析。影七首领,你们对十年前的漕运私盐案,可有所知?”
影七点头:“此案卷宗,京城亦有存档。据查,当年案发后,一批中低层官吏和漕帮人员被顶罪,真正的幕后之人并未伤筋动骨。主…安国公府对此案一直存有疑虑。”
果然!凌微精神一振:“那案发前后,运河上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或者,有什么地方,符合‘水月镜花’这种意象?”
影七沉思片刻,道:“特别之事…卷宗记载不详。至于‘水月镜花’…若指虚幻之景,运河之上,最常见莫过于…‘河市蜃楼’?”
河市蜃楼?海市蜃楼在河上的变种?凌微心中一动!这是一种光学幻景,可不就是“水月镜花”,看得见摸不着!
“十年前,运河上出现过河市蜃楼吗?在哪个河段?”她急切地问。
影七摇头:“此等异象,可遇不可求,官方未必有记录。需要查询当地县志或走访老河工。”
这无疑是大海捞针。凌微有些失望,但总算有了个具体方向。
就在这时,里间石室传来一声轻微的啜泣声,是赵婉如。
凌微心中一动,对影七和周先生道:“你们先商量下一步行动计划,我再去问问赵姨娘,看能不能想起更多细节。”
她走进里间,只见赵婉如正靠在陈掌柜肩上低泣,陈掌柜轻声安慰着。
“赵姨娘,”凌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您还好吗?”
赵婉如抬起泪眼,看到是凌微,瑟缩了一下,低声道:“…还好…多谢三小姐…救命之恩…”
“姨娘不必客气。”凌微在她对面坐下,“我们如今同在一条船上,唯有齐心协力,才能渡过难关。您再仔细想想,关于那本账册,我娘真的没说过别的了吗?比如…和‘河市蜃楼’有关的话?”
“河市蜃楼?”赵婉如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努力回忆着,最终还是摇头,“没…没有…阮妹妹没提过这个…”
凌微叹了口气,看来这条线索暂时走不通了。她正想再问问其他细节,目光无意中扫过赵婉如因为紧张而绞在一起的手。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赵婉如的右手虎口处!
那里…似乎有一道极淡极浅的、几乎要看不清的…白色疤痕?形状…隐隐约约,像是一弯…新月?!
凌微的心脏猛地一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新月疤痕?!
谢景行当初瞎编的、用来取信赵爷的特征!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在赵姨娘本人身上?!
这怎么可能?!难道谢景行早就见过他母亲?还是说…这疤痕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或传承?
凌微死死盯着那道疤痕,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赵姨娘…您虎口上那道疤…是何时留下的?”
赵婉如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下意识地用左手摸了摸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和…哀伤?她低声道:“这…这是很久以前…不小心被碎瓷片划伤的…没什么…”
她的语气有些闪烁,显然不愿多谈。
凌微心中疑窦丛生,但见赵婉如情绪不稳,也不好逼问太紧,只得暂时按下。
又安抚了赵婉如几句,凌微退出里间,心中却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
新月疤痕真的存在!这绝不是巧合!谢景行、赵姨娘、还有那本账册…之间一定有着更深层次的联系!
她需要静下心来,把这些支离破碎的线索重新拼凑。
回到外间,周先生和影七似乎已经初步拟定了一个计划:由影七派人暗中查访十年前河市蜃楼的记载和老河工的口述,同时设法弄清王通判的立场;周先生和阿木则尝试联系可能还在秀州城内的其他暗线;凌微等人暂时在此隐蔽,等待消息。
凌微点头同意,这是目前最稳妥的方案。
安排已定,众人才真正放松下来,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石室内安排了轮流守夜,其他人各自找地方和衣而卧。
凌微躺在冰冷的石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睡。今天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反复回放:赵姨娘的“复活”,账册的线索,新月疤痕,安国公府暗卫的出现…
她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秘密核心,但周围却缠绕着更多的迷雾。
就在她迷迷糊糊即将睡着之际,耳边似乎听到极轻微的、像是银饰碰撞的叮当声。
她猛地惊醒,侧耳倾听,声音却又消失了。
是阿箬吗?她还没睡?
凌微悄悄抬起头,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线,看向阿箬休息的角落。
只见阿箬背对着她,似乎睡得很熟,身影一动不动。
是错觉吗?
凌微皱了皱眉,重新躺下,但心中却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
这个苗疆少女,看似天真烂漫,实则神秘莫测。她真的是单纯来帮忙的吗?还是另有所图?
带着这个疑问,凌微在疲惫和戒备中,渐渐沉入了并不安稳的睡梦。
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虫鸣般的嘶嘶声,若有若无,仿佛从石壁的缝隙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