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靠在电线杆上,嘴里还嚼着辣条。手里的荧光笔沾着绿液,耳后接口处的电流嗡得发烫。
灵视现在是省电模式,画面灰蒙蒙的。
但他知道,东南方向那个红点还在。
外卖员站在六七米外,保温箱放地上,标签上的字清清楚楚:收件人·林三酒。
更巧的是,这编号xh-7749,他从没见过。
正规催收系统的单子都带L开头,这是天机局内部回收项目才用的格式。
那种单子不催钱,只收命。
他没摘面具,脸上那层薄片已经开始发烫。再有十分钟,信号屏蔽就会失效。
到时候,天机局的追捕单元能顺着灵波定位直接杀过来。
他跑不掉,也逃不远。
周围的人,眼瞅着开始不对劲了。
糖水摊老板舀汤圆的手停在半空,眼球翻上去,白多黑少,嘴里不着调地蹦出一句:“你已被标记。”说完又恢复正常,继续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旁边的一个小孩,突然对着妈妈,背起天机局保密条例第三条,一字不差,声音平得像机器人。
……污染开始扩散。
林三酒看了眼手里的辣条,油纸包着,红油蹭到指缝里。‘咔嚓~’又撕开一角,声音在夜市里不算大,但也足够了。
外卖员没有进一步行动,但保温箱里的红光闪了两下,貌似催着什么。
林三酒扯了下嘴角:“行啊,你还怕烟火气?”
他又拽出一根,慢慢把辣条举起来,咬了一口。咸,辣,味精重,典型的地沟油风味。‘咯吱咯吱~’嚼得很大声,油顺着嘴角流下来一点。
“你们这些‘代收员’,不就是靠吃记忆活着吗?连辣条都不敢闻,装什么高维执法者?”
外卖员始终沉默不语。
但他看见了——对方左手腕上,有一道环形疤痕,应该是被高温烧出来的电路纹路。每隔三十秒,那疤就微微泛红一次,跟保温箱的光同步。
林三酒随口问,“你送了几次‘林小雨’的单?”
头盔阴影下,那双眼睛抬了起来。
人类不可能有那双眼睛……
两团缓缓旋转的暗色数据流,像老式硬盘读取时的残影,又像被压缩进方寸之间的记忆在循环播放。
林三酒盯着他,没眨眼。
对方没有否认,就够了!
他摸了摸钱包,里面那张符纸开始发烫,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老陈给的,上面写着“别疯,还有人等你收债”。现在字迹早没了,可它还在反应。
说明这玩意儿,碰到了他的记忆锚点。
外卖员抬起手,轻轻拍了三下保温箱。
焦黑的边角忽然亮起一行极小的荧光字:“已完成:1\/3”。
看着进度条,林三酒呼吸一滞。
他的位置在第二环。
第一环是谁?修格斯?老陈?还是他之前查档案的时候就被弄了?
该死的,这应该不是催收了!怎么看着像某种仪式,每一步都安排好了,他们在算数。
脸上的面具越来越烫,贴着皮肤的地方开始刺痛。三酒估摸着,最多还能撑五分钟。
不能再拖了,后面有更大的麻烦。
于是,林三酒挑衅地喊了一嗓子。
“你不就是个跑腿的?”
然后,连连冷笑,声音陡然拔高,“穿身外卖服,就觉得自己是清算者了?你他妈的连电动车都配不起吧?”
外卖员动作僵住了,提箱子的手停在半空。
林三酒见状,手腕一抖,把剩下半包辣条甩了出去。油纸包精准卡进保温箱的缝隙,红油滴在标签上,把“林三酒”三个字糊了一角。
他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干了!
只要是“吃r世界”的产物,必定带着味觉残留。那地方的记忆不会完全消化,会在高维结构里留下痕迹。
就像胃酸反流,吐出来的东西总有点味道。
外卖员终于动了……
他提起保温箱,转身就走。
灯光打在身上,影子拖得老长,可影子边缘在抖,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
走一步,身形闪一下,看着随时会从现实里卡出去。
林三酒没敢立刻追过去。
靠在电线杆上,伸进口袋,摸出另一张面具。这张不太一样。是外卖员的脸谱,印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我今天跑了217单。”
他捏在手里,指腹摩挲着表面的油渍。
上周去催一个逃债的梦魇快递员,对方临投降前塞给他的,说是“跑单凭证”,能进他们的地下接单系统。
当时,他觉得过于荒唐,顺手塞兜里了。三天前,真的在暗网‘影流’接了一张派送单子,结果延误了,收到一个‘差评’。
不过,现在看来,这东西有可能比天机局的临时工卡还好使。
外卖员越走越远,身影在夜市深处的光影里忽明忽暗。炸鸡锅的油泡泡破裂,溅起一点黄光,照在他后颈上,那一片皮肤半透明的,隐约能看到底下有数据流在奔跑。
林三酒盯着那道背影,右手慢慢把脸谱塞回口袋,左手摸到荧光笔,拧开盖,往耳后接口又滴了一滴绿液。
设备嗡了一声,画面刷新。
红点还在移动,速度不快,但很稳定。
追踪信号建立了。
他没有跟,而是踹了一脚旁边报废的电驴。
坐垫塌了的,电池仓焦黑,车架锈得像泡了十年的铁丝网。
伸手从踏板夹缝里,抠出一块扁电池,看着勉强还能用。又从车座底下,摸出一卷绝缘胶带,劣质的,黏性很差。
林三酒把电池缠在手腕内侧,用胶带固定。这是让体温持续加热电池,不至于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脊椎里的兽化抑制器又抽了一下,疼得他咧嘴跳起老高。
脚下脆响,踩碎一片辣条包装纸。
往前走,路过糖水摊时,老板正低头给小孩盛汤圆,两人谁也没抬头。拐进小吃摊间的窄道,灯光一暗,身子仿佛被夜色吞没。
前方,外卖员的身影刚转入一条岔路,保温箱侧面的荧光字又闪了一下。
“已完成:1\/3”。
林三酒加快脚步。
没戴面具。
脸就这样暴露在夜风里。
风吹过颧骨,刚才贴面具的地方还留着一圈热痕。他摸了摸左眼,灵视在低功耗状态,画面模糊,但信号稳定。
三酒知道对方能感应到他,可对方没回头,也没加速,像是在等他。
“行啊!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
前面的保温箱,突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