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已经无所谓了,径直走了过去……
踩上第十三级台阶时,脚下一空!
“娘的,就这么完了?”大脑一片空白,时间也在这一刻凝固了。
前十二级,每一步都踩在尸体上。他清楚地听到那些声音……十二个濒死残响,十二种截然不同的终局。
第一个在笑,笑到咳出血;
第二个在哭,哭到喉咙撕裂;
第三个声音,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只有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
第十二个,是他自己,临死前在喊“小雨”。
声音从台阶里渗出来,贴着脚底往骨头里钻。
就在他坠入虚空的瞬间,台阶重新凝聚。一级接一级,向上延伸,通向一个锈迹斑斑的废弃月台。
头顶灯管全部熄灭,只剩下几盏老式家具灯。还有一张残破的广告纸还贴在柱子上。画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写着:
> 「张记面馆,天天见」
林三酒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
抬手按了一下左眼位置。银鳞贴过的位置发烫,像有人把冰块按进了皮肉深处。随后摊开左手,掌心的那道鳞状印记正在发光,微弱,但非常稳定。
光的频率,和他心跳同步。
月台中央,一小堆灰烬。林三酒蹲下身子,手指拨弄,在里面翻找。没多大功夫,就摸到一只油纸折成的小鸟,翅膀上的红色油渍已经干涸发暗。
他将纸鸟翻转,背面一行字:
> 「哥,这次我给你留了位置!」
那字迹歪歪扭扭,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写就,墨迹在粗糙的纸面上微微晕开。
他凝视着这行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鸟的翅膀。纸鸟在他掌心微微颤动,仿佛还有体温残留在折痕。
林三酒沉默半晌,把纸鸟塞进嘴里。
咀嚼、吞咽,喉咙干涩刺痛。
昨天,他从修格斯的海鲜摊离开,就不怕难以下咽的东西了,当时撕掉的那册账本比这个还难吃……
月台尽头,电子屏布满裂纹。
数字跳动几次,最终定格:
> 「末班车已延迟分钟」
简单的扫了一眼数字,没感觉,也没有任何反应。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分钟?
八天二十一个小时零三分钟。
「十二次轮回的总时长」——分秒不差。
铁轨两侧,黑色藤蔓开始蠕动。
贴着地面,像一群苏醒的毒蛇。
一根缠上他的脚踝,冰凉滑腻,力道大得能折断骨头。林三酒根本懒得多看一眼,随手撕下催收单一角。
刮掉左脸的血,在广告柱上划下几个字:
> 「欠小雨的,没还完」
字迹落成的刹那,藤蔓猛地缩回,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再也不动。前方浓雾裂开一道缝,露出轨道延伸的方向。
远处传来震动,越来越近。
“来了!”他拍去裤管上的灰尘,直起身。
电驴早已不知所踪,随身物品所剩无几:写满债务的催收单、焦爷炒饭的残页,最后是紧贴心口的那张照片——相纸上,林小雨正安静地微笑。
轨道尽头,一列哑光的灰色列车静默停驻。无头无编号,车厢如同等待吞噬的洞口。车门无声滑开,内部空荡,黑暗凝实。
林三酒迈步向前。
所有车窗突然亮起。每一块玻璃上,都映出灰衣男子的脸。
灰色风衣,高领竖起,面孔藏在阴影里。他的嘴角缓缓上扬,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 「欢迎参加第13次轮回」
> 「这次要记得买返程票哦」
林三酒没等他说完,掏出怀里的那张炒饭配方的残页,点燃,扔进车厢。
火光跳跃。
车厢内部被照亮——满地都是纸鸟的灰烬,有的还在冒烟,有的已经碳化。
它们排列成一个巨大的“13”字。焦糊味混合着辣条和烤肠的气味,扑面而来。
没有犹豫,林三酒踏进车厢。
车门在他身后合拢。
所有车窗中的灰衣男子同时转过头,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你以为这是第几次?”林三酒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镜中没有回答。
他摸了摸左眼。
温热的血从眼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痛觉来的及时,真实可靠。他没有理会,催收单上的名字,一个都没少。只要这些名字还在,他就不会被彻底抹除。
列车开始移动……没有声响,没有震动。
但窗外的黑暗正在飞速后退。轨道两侧的藤蔓疯狂追赶,越长越快,试图攀上车厢。一根甩进车窗,啪地贴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黏湿的痕迹。
他摊开催收单,用血在背面写下一个数字:
>「13」
最后一笔落下,所有镜子同时暗了一下。
光重新亮起时,灰衣男子的表情变了。不再是那种诡异的笑,而是用一种近乎“老朋友”的目光注视着他。
“你早就知道?”林三酒问。
镜中的影像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也知道——老子从来不坐免费车。”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生锈的硬币,掷向最近的一块玻璃。硬币穿过镜面,像投入水中,荡开一圈圈涟漪,镜中景象发生改变。
灰衣男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坐在桌边,面前摆着一碗清汤面。汤色浑浊,几片青菜漂在上面。
林三酒认得那张桌子,也认得那碗面。
张记面馆,八块钱一碗,加蛋另算。
那人低着头,吃得慢条斯理,却格外认真。他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筷子,抬起头来——是林三酒。
但眼神不同!没有狠厉,没有算计,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平静”。
那人站起身,缓步走出画面。
桌上留下一张字条,被风吹到镜子前。
字条上写着:
> 「这次轮到我找你了」
林三酒猛地伸手,想抓住那块玻璃。指尖触碰镜面的刹那——所有镜子同时爆裂。
碎片没有坠落。它们悬浮在半空,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
他在街边啃烤肠,
他在天台看星星,
他对着空号拨打电话,
他掰碎饼干喂流浪猫……
「过往的每一个片段,无一遗漏」
他站在原地,听着车轮碾过轨道的声响。列车速度越来越快,窗外的黑暗被拉成一条直线,扭曲变形。
左手掌心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鳞印裂开了,银色的液体从中渗出,顺着手指滴落。
他抬起手,看着一滴银液落在催收单上。
正好覆盖住“林小雨”三个字。
字迹没有被抹去。
反而在银光的映衬下,“更加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