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府。
邓愈还在美滋滋地欣赏着那幅《风雨抚蕉图》。
突然,大门被人擂得山响。
他还没来得及发火,管家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国公爷!不好了!韩国公……”
话音未落,李善长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他头发散乱,哪还有半点左丞相的威仪。
邓愈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手里的画卷都差点掉了。
“我说老李,你这是……被鬼追了?”
“老邓!救命啊!”李善长一把抓住邓愈的胳膊,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我儿子……我儿子要被人给弄死了!”
他语无伦次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邓愈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脸上的悠闲之色也荡然无存。
“什么?有人在望江楼,杀了李衡,还扣了李祺?”
邓愈倒吸一口凉气。
这事儿闹得也太大了!
“老邓,你掌管京城兵马,快!借我三百……不!五百轻骑!我要去救我儿子!”李善长急切地说道。
邓愈沉吟了片刻,果断道:“好!我亲自带三百轻骑跟你去!”
“不过老李,”邓愈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说道,“这事儿光靠咱们两家,恐怕不够啊。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咱们可担待不起。”
李善长何等人物,立刻就听懂了邓愈的言外之意。
这是让他多拉几个人下水,分担风险!
他咬了咬牙,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这就派人去请胡惟庸和李远山他们!让他们也带人过来!”
很快,两支队伍在寂静的玄武大街上汇合。
李善长和邓愈带着兵马司的三百轻骑,胡惟庸和李远山也各自带来了一百多府兵,浩浩荡荡地朝着望江楼的方向杀去。
然而,他们刚走到一半,就看到前方火光冲天,一支更加庞大,更加精锐的队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一人,正是曹国公李景隆。
李景隆一看到李善长,立刻翻身下马,满脸焦急地迎了上来。
“李伯伯!您可算来了!”
李善长一愣:“景隆?你这是……”
李景隆一脸义愤填膺地说道:“我听说有贼人胆大包天,在望江楼劫持了李祺兄弟!我这不就赶紧点起人马,前来除暴安良,助伯伯一臂之力嘛!”
他身后,徐辉祖、徐增寿、常升、常森、邓镇、花伟等人一字排开,个个盔明甲亮,杀气腾腾。
李善长看着这帮勋贵子弟,看着他们身后那支钢铁洪流般的队伍,心中一阵感动。
看看!
这才是我们这帮老兄弟的情谊!
关键时刻,还是自己人靠得住!
他完全没注意到,李景隆在说这话的时候,悄悄和不远处的徐辉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而邓愈,则看着眼前的阵仗,眼皮直跳。
“哈哈哈……咳咳!”
人群中,常遇春的二儿子常升一个没忍住,乐出了声。
他大哥常茂眼疾手快,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常升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脸上的表情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狂喜变成了悲痛,干嚎起来:“哎呀!李衡贤弟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你死得好惨啊!”
这演技,浮夸中带着一丝真诚,真诚中又透着一股子贱气。
旁边的徐辉祖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一步,对着脸色铁青的李善长拱手道:“李相,常家二弟与李衡素来交好,听闻噩耗,一时情难自已,还请您节哀。”
李善长能说什么?
他总不能说他刚才明明在笑吧?
他只能黑着脸点点头,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的视线在卫国公邓愈的儿子邓镇身上停顿了片刻。
邓愈心里咯噔一下,狠狠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这帮小兔崽子,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李善长身后的胡惟庸此刻却一言不发,低眉顺眼,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他知道,自己虽然是李善长的心腹,但还不够“心腹”。
旁边那个叫李远山的,最近可是很得上心,正卯着劲儿跟他争宠呢。
这种时候,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李相,我等也是听闻小公爷在望江楼那边闹出了大动静,这才赶过来看看。”邓愈主动开口,打破了尴尬,“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善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与悲痛,沉声道:“李衡,在望江楼内……遇害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
两拨人马汇合一处,浩浩荡荡地朝着望江楼的方向赶去。
队伍里,邓镇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都快把衣服浸透了。
他爹刚才那一眼,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他悄悄凑到好友花伟身边,压低了声音,用气声说道:“花胖子,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花伟一脸懵逼:“干啥?”
“找机会,把你的人叫上,把我爹给绑了!”邓镇咬着牙说道。
花伟吓得差点跳起来:“你疯了?!绑你爹?那可是卫国公!我嫌命长了?”
“你懂个屁!”邓镇急了,压着嗓子解释,“我爹已经怀疑我了!这事儿是五殿下和李善长之间的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凡人掺和进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这是在救他!也是在救我们自己!把他绑了,做成他被我们偷袭的假象,他就能摘出去了!”
花伟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
另一边,曹国公李景隆正满脸堆笑地陪在李善长身边,那叫一个体贴入微。
“哎呀,李相,这应天府,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
他一边说,一边还好奇地四下张望,“我听说李祺把韩国公府的家将都给拉出来了,还带了弓弩?我的天,这动静也太大了吧!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跟您老作对啊?”
李善隆听着他的话,眼神愈发深邃。
是啊,到底是谁?
他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朝堂上的政敌?
不像。
那些文官,玩的是诛心之术,背后捅刀子一个比一个狠,但要说当街杀人,他们没这个胆子,手段也没这么糙。
太子朱标?
更不可能。
太子仁厚,做事稳重,绝不会用这种激烈的方式来对付他。
其他的皇子?
晋王、燕王他们远在封地,鞭长莫及。
难道……
李善长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李景隆还在旁边絮絮叨叨:“我听说啊,李衡风流倜傥,在应天府可是有名的美男子,会不会是……为情所困,跟哪个不长眼的勋贵子弟起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