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今天是有备而来,准备了一肚子弹劾的腹稿。
结果朱肃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一招就把他所有的话都堵死了。
这感觉,就像卯足了劲一拳打出去,结果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憋屈!
太憋屈了!
见胡惟庸彻底没了动静,朱肃冷笑一声,不再理他。
他转身,面向朝堂上的百官。
脸上的戏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杀与沉痛。
“诸位大人!”
朱肃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
“你们都说我擅开海禁,是欺君,是祸国殃民!”
“那我倒想问问你们!”
他指向那群江南官员,目光如炬。
“你们谁去杭州看过了?!”
“你们谁知道,就在去年冬天,杭州城外有多少百姓冻死饿死,连一张裹尸的草席都没有?!”
“你们谁知道,那些活下来的,为了几口吃的,卖儿卖女,易子而食?!”
朱肃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一句比一句更锥心。
“你们不知道!”
“你们只知道守着江南的万顷良田,守着你们家族的织造作坊和码头!”
“你们只知道海禁一开,会冲击你们的生意,会让你们少赚几百万两银子!”
“所以你们就跳出来,满口的仁义道德,满嘴的祖宗之法不可变!”
“我呸!”
朱肃一口唾沫星子喷了出去。
“重家而轻国!说的就是你们这群混账东西!”
“你们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利益!何曾有过天下百姓?何曾有过我大明江山?!”
“我朱肃开海禁,是为了给那千千万万快要活不下去的百姓一条活路!”
“是为了给我大明开辟一条财源!是为了让我大明的宝船,纵横四海,威加天下!”
“这天下,是我朱家的天下!是我大明的天下!”
“我为我朱家的江山想办法,何错之有?!”
“反倒是你们!”
朱肃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李仕鲁的鼻子上。
“一个个尸位素餐,脑子里装的全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们对得起谁?!”
一番话,掷地有声,骂得那群江南官员面如土色,浑身发抖。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朱肃这番饱含情绪的怒斥给震住了。
徐达和常遇春,都忍不住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这小子,有他爹当年的风范!
朱肃深吸一口气,眼神冷得吓人。
“来人!”
殿外的侍卫立刻冲了进来,甲胄铿锵。
“将这几个反对开海的江南道御史、给事中,全部给本王拿下!”
“拖去刑部大牢,给本王好好审!”
“查查他们名下到底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产业!”
“查查他们跟那些海商巨贾,到底有什么肮脏的勾当!”
“遵命!”
侍卫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我等冤枉!我等冤枉啊!”
李仕鲁等人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求饶,却被侍卫们堵住嘴,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
大殿之上,瞬间清净了。
朱肃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早已面无人色的胡惟庸。
他的脸上,又挂上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胡相。”
“现在,我们再来聊聊本王欺君的事?”
“你觉得,这罪名,还成立吗?”
胡惟庸浑身一个激灵,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现在要是还敢咬着“欺君”不放,那就是跟整个大明的国策对着干,是站在天下百姓的对立面!
朱肃已经把这件事从私人恩怨,上升到了国之大义的高度。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不敢……”胡惟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是老臣糊涂了,殿下心怀天下,为国为民,何来欺君之说?”
“至于圣意……许是陛下太过劳累,一时未曾察觉,并非殿下有意欺瞒。”
胡惟庸这弯转得那叫一个丝滑。
周围的官员们都看傻了。
不愧是当朝丞相,这脸皮,这反应,绝了。
朱肃满意地点点头。
“算你识相。”
他摆了摆手,似乎准备就此作罢。
可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这场风波就要结束的时候。
朱肃突然又开了口。
“等等!”
他的目光扫向殿外。
“把刚才带走的那个钦天监刘大人,给本王押回来!”
众人又是一愣。
这是要干嘛?
已经被拖到殿门口的钦天监监正刘大人,听到这话,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完了,完了,吴王这是要杀鸡儆猴,拿自己开刀了!
李文忠皱着眉,凑到徐达和常遇春身边,压低了声音。
“这……要不要拦一下?五殿下这气还没撒完?”
常遇春也是一脸不解,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倒是徐达,眯着眼看了一眼慢悠悠走回自己位置坐下的朱肃,摇了摇头。
“不用。”
“殿下不是在撒气。”
“他这是……在立威呢。”
很快,魂不附体的刘大人被两个侍卫架了回来,哆哆嗦嗦地跪在大殿中央。
“殿……殿下……饶命……”
朱肃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没抬一下。
“刘大人。”
“刘……刘大人。”朱肃慢悠悠地开口。
刘大人一个激灵,猛地磕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咚”的闷响。
“殿下饶命!臣……臣有眼不识泰山!臣罪该万死!臣胡言乱语,冲撞了殿下,求殿下开恩!”
“别啊,刘大人。”朱肃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你何罪之有?你也是为了我大明江山社稷着想嘛。本王都懂。”
刘大人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抖得更厉害了。
懂?
殿下您懂什么了?
您这是要秋后算账啊!
他脑子飞速转动,死亡的恐惧让他迸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
“不!臣有罪!臣罪大恶极!臣……臣甘愿受罚!求殿下……求殿下赐臣廷杖!臣愿挨廷杖!”
他想明白了,与其被拖下去不明不白地弄死,不如主动要求廷杖。
好歹是明面上的惩罚,打个半死,总比直接死了强!
朱肃眉毛一挑,故作惊讶地看着他。
“哎?刘大人这是何必呢?本王没想罚你啊。”
“不!请殿下一定要罚臣!”
刘大人哭喊着,抱住了旁边一个同僚的大腿。
“殿下不罚臣,臣……臣心难安啊!”
朱肃憋着笑,脸上却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摊开手。
“唉,既然刘大人你都这么强烈要求了,本王要是不满足你,倒显得本王不近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