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肃转向李景隆:“你呢?又有什么馊主意?”
李景隆立刻凑了上来,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老五,蓝玉不是被关进兵部大牢了吗?”
“嗯。”朱肃点了点头。
李景隆眼珠子一转,出了个主意。
“要不,咱们找几个高手,晚上潜入兵部大牢,把蓝玉给劫出来。”
“然后……嘿嘿,咱们再带兵把他射杀!就说他负隅顽抗,被当场格杀。”
“如此一来,既解决了这个麻烦,又能在你父皇面前立一大功!一箭双雕啊!”
朱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花伟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最后忍不住朝李景隆竖了个大拇指:“景隆,你真是个天才!”
朱肃默默地对着李景隆,也竖起了一根手指。
是中指。
“滚。”
朱肃言简意赅。
李景隆这货,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这主意也太损了。
这么搞,寒了军方大佬们的心不说,还显得他朱肃刻薄寡恩。
“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朱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李景隆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拉着还在咧嘴的花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次日早上,奉天殿。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庄严肃穆。
当朴安仁尖细的嗓音喊出“吴王殿下驾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大殿门口。
只见朱肃身穿亲王蟒袍,头戴金冠,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没有直接走向那张位于皇帝宝座之下的监国之位,而是在大殿中央站定,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所有被他看到的大臣,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吴王朱肃的凶名,在京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突然,朱肃的手指向了文官队列中的户部尚书吕闯。
“吕闯。”
吕闯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出列:“臣在。”
“本王刚才在门口看得清清楚楚,你踏入奉天殿时,是右脚先迈进来的。”
朱肃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进门先迈哪只脚?这他妈也算个事?
吕闯也懵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先迈的是哪只脚。
“殿……殿下,这……有何不妥?”
朱肃冷笑。
“有何不妥?奉天殿乃国之重地,天子临朝之所。”
“我大明以左为尊,尔身为户部尚书,朝廷重臣,竟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左脚进门为敬,右脚进门为……不敬!”
“你这是心里对朝廷,对父皇,对本王,有怨言吗?”
最后一句,声色俱厉。
吕闯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殿下恕罪!臣……臣绝无此意!臣冤枉啊!”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怎么就因为一只脚,给自己扣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殿里鸦雀无声。
所有文官都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疯了!这吴王果然是个疯子!
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没见过这么烧的!这哪是烧火,这纯粹是拿着刀乱砍啊!
武将队列中,徐达和常遇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无奈的笑意。
他们就知道,让这小子监国,绝对不会安生。
不过,这一手敲山震虎,倒是玩得漂亮。
“来人。”朱肃面无表情地发号施令,“将吕闯拖下去,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吕闯哭喊着被侍卫拖了出去。
朱肃这才满意地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好了,诸位爱卿,有什么事,开始奏吧。”
大殿里依旧一片沉默。
谁还敢当这个出头鸟?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清瘦的身影从文官队列中走了出来。
是诚意伯,刘伯温。
“启禀殿下,老臣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恳请殿下恩准,放臣归隐田园,颐养天年。”
刘伯温躬身说道,态度不卑不亢。
终于来了个正常的。
朱肃抬眼看向他。
刘伯蒙,字伯温。父皇朱元璋最倚重的谋臣,不止一次在私下里称他为“吾之子房”。
张良之才,何其之高。
现在他要辞官?
朱肃笑了。
他知道,刘伯温这是在试探他。
也是在自保。
他吴王朱肃是个什么名声,他自己清楚。
杀人如麻的莽夫,彻头彻尾的疯子。
刘伯温这种聪明人,最怕的就是跟疯子打交道,因为你永远不知道疯子下一步会干什么。
所以他选择急流勇退,免得被卷入未知的漩涡。
想得美。
朱肃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盯着刘伯温,慢悠悠地开口。
“诚意伯,本王记得,父皇时常对我们兄弟说,说您是他的张良。”
刘伯温身子微微一震,低头道:“陛下谬赞,老臣愧不敢当。”
“愧不敢当?”朱肃的声音陡然拔高。
“汉高祖得张良而成帝业,我父皇得你,方有今日之大明!父皇把你比作张良,那是对你最大的肯定!”
“现在,你跟本王说你要撂挑子不干了?”
“你这是觉得,我大明江山已经稳固,不再需要你这‘张良’了?”
“还是觉得,父皇看错了人,你刘伯温,根本担不起这份赞誉?”
一连串的质问,句句诛心!
刘伯温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怎么回答?
说大明江山稳了,不需要他了?这是居功自傲!
说父皇看错了人?这是公然否定皇帝的眼光!
怎么说都是错!
这个吴王,不是传闻中的莽夫吗?怎么会有如此犀利的口舌!
大殿再次陷入了可怕的安静。
徐达和常遇春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次,他们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惊异。
他们也没想到,朱肃会用这种方式来应对。
朱肃看着脸色发白的刘伯温,语气又缓和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刘伯温面前。
“伯温先生,本王知道你的本事,也清楚父皇对你的倚重。你心里想什么,本王也大概能猜到。”
“你怕本王是个混不吝的,会为难你,所以你想跑,对不对?”
朱肃说得直白无比。
刘伯温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朱肃说对了。
“可是你想过没有?”朱肃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今天要是从这个大殿走出去,本王固然是省心了。可我父皇,他会怎么想?”
“他会想,他最看重的谋臣,‘吾之子房’,在他儿子监国的第一天,就吓得辞官跑路了。”
“你说,父皇是会怪你呢,还是会扒了本王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