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锦衣女子蓄满力气扇来的巴掌,被桃栖轻描淡写地格挡住了。
桃栖眼神平静地看着她,连修士的灵压都懒得动用。
对付这种凡俗间的刁蛮小姐,实在没必要。
既然她认识辛予戎,多少算个熟人,小小惩戒一下,让她知难而退也就罢了。
心念一动,一缕细微精纯的灵力便自指尖悄无声息地渡入女子体内,蛰伏起来。
那女子又惊又怒,惊的是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丫头手劲居然这么大;怒的是对方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让她倍感羞辱。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指着桃栖对身后的随从尖声叫道:
“你们都是死人吗?没看见这贱人敢对我动手?给我抓住她!撕烂她这张勾引人的脸!”
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闻言,立刻凶神恶煞地扑了上来。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家丁脚下同时一滑,惊呼着“哎哟”一声,然后摔作一团,连带后面冲上来的也被绊倒。
锦衣女子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气得满脸通红,跳脚骂道: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小丫头都拿不住!养你们何用!”
就在这时,一个辛予戎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范萋小姐,何事在此喧哗?”
名叫范萋的女子僵住,一回头,只见辛予戎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些刚买的米粮杂物,正微微蹙眉看着这边。
范萋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扑向辛予戎,带着哭腔嘤嘤诉苦:
“辛郎!你终于回来了!呜呜……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她欺负我!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你在不在家,她却冒充是你的妹妹,还拦着我不让进,甚至动手打我……呜呜呜……”
她一边说,一边试图往辛予戎怀里靠。
桃栖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抽。
捏马的!
这变脸速度,这颠倒黑白的本事!
到底谁才是狐狸精啊?!
她心中一动,暗中操控着先前悄然渡入范萋体内的那缕微弱灵力开始影响她的声音。
范萋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柔弱受害者”的表演中,哭声越来越大:
“呜……辛郎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呜呜……呃……呜呃……呜呃——?”
哭着哭着,她那原本娇柔的“嘤嘤”声,竟不知不觉地变了调,越来越粗,越来越响,最后竟变成了类似驴叫的“呜呃!呜呃!”
范萋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依旧在努力哭诉,直到看见辛予戎那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居然露出错愕的神情……
她猛地停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是自己发出来的?
反应过来的瞬间,范萋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竟然……竟然在辛予戎面前发出了如此不雅的声音?!
巨大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让她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辛予戎面上的错愕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不动声色地稍稍避开范萋试图靠过来的身体,目光扫过一脸“不关我事”的桃栖,最后落在羞愤欲死的范萋身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疏离:
“范小姐,你的举动有些过了。桃栖并非来历不明,她是我收留的孤女,亦是我的书童、家人。数年前她便在此居住,想必范小姐也曾略有耳闻。”
他顿了顿,继续道:
“至于冒充妹妹之说,更是无稽。我视她如妹,她唤我一声兄长,并无不妥。范小姐,还请回吧。”
范萋急了,也顾不上刚才的丢脸,指着桃栖质问道:
“她?书童?辛郎!她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能做什么?她能陪你读书写字吗?她能懂你的志向吗?我能!我范萋也可以做你的书童!我也可以陪你念一辈子的书!只要你愿意!”
说着,她再次仰起头,努力想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深情款款,却因为之前的窘迫和急切,显得有些滑稽。
这番话连桃栖听了都大跌眼镜。
好家伙,这书生魅力有这么大?
辛予戎闻言,只是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范小姐,慎言。你乃国公府千金,金枝玉叶,此言若传出去,于你清誉有损。在下此生,唯愿埋首书卷,于这世间道理求索一二,于儿女私情……并无他想。范小姐,请回吧。”
他直截了当地拒绝。
范萋还想再说什么,辛予戎却已不再给她机会,对着桃栖微微颔首,便提着东西转身走进小院。
桃栖立刻跟上,“啪”地一声,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院门,将门外那满脸不甘、羞愤、落寞的范大小姐彻底隔绝在外。
…
夜色渐深,小院恢复了宁静。
辛予戎如同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坐在窗下,就着灯光安静地看书。
桃栖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针线和一块旧布,试图找回一点“刺绣”的感觉,却发现手指僵硬,只好无奈地放下。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有火焰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许久,桃栖才主动开口:
“辛公子,近来……过得还好吗?”
辛予戎的目光并未离开书卷,只是淡淡应道:
“嗯。并无太多变化。”
又是一阵沉默。
桃栖绞着手指,思来想去,终于再次鼓起勇气开口:
“辛公子,你真的……只想读书?就没有别的什么……想要的吗?”
这一次,辛予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眼看向她,目光沉静如水。
他沉吟片刻,才开口道:
“并无……嗯,不,应该还是有一件事是我想要的。”
“是什么?”
桃栖眼睛微亮,立刻追问。
金银?权势?灵丹妙药?
只要他说,她拼了命也要去弄来!
辛予迎着她期待的目光,缓缓吐出四个字:
“国泰民安。”
桃栖:“……”
一股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
这……这范围也太广了吧?!
这让她怎么报恩?
去当皇帝吗?!
她有些泄气,但还是不死心地追问:
“那……那长命百岁呢?你觉得长命百岁怎么样?”
辛予戎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带着期盼又有些沮丧的模样,忽然轻轻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人各有命,强求无益。长命百岁固然是好,但亦是虚妄。非你我能强求之事。你不用总想着这些,平安喜乐便好。”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动作自然,却让桃栖瞬间僵住,心里那点因为报恩无门的沮丧奇异地被抚平了不少。
她低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然而,辛予戎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桃栖刚刚放松的心情瞬间又紧绷起来,甚至闪过一丝慌乱。
只听他语气平淡地说道:
“桃栖,我可能要回北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