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剑峰,峰顶茶室。
云雾缭绕间,茶香袅袅,却驱不散室内的凝重气氛。
三位主事的金丹长老相对而坐。
主位上是金丹后期的青锋长老,面容古朴,眼神深邃,此刻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愁容和无奈。
他看着下首两位几乎要吵起来的师弟,只觉得眉心突突地跳。
左边是金丹初期的静心上人,名号虽叫“静心”,此刻却面红耳赤,毫无静心之态。
右边是金丹中期的流虹剑尊,须发皆张,剑气隐现,仿佛随时要拔剑理论。
“此次大典,若有单金灵根或剑心通明者,合该入我门下!我所修《骤雨剑经》最重杀伐锐气,正需此等良才美玉!”静心上人拍着桌子。
“放屁!骤雨剑经一味求快求狠,失之沉淀!若有悟性高绝者,当修我的《流虹分光剑》,分化剑光,虚实相合,方能臻至化境!”流虹剑尊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
青锋长老忍不住扶额叹息。
每年收徒大典之前,峰内总要先这么吵上一顿,然后五峰会议上,一群几百岁的老家伙再像市井之徒般争得面红耳赤,年年如此,乐此不疲。
偏偏掌门师兄闭关冲击元婴后期,将宗门事务交由代掌门师兄处理。
而代掌门师兄性子温和,根本压不住这群为了抢个好苗子能当场捋袖子干架的老家伙。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内门弟子服饰、气质干练的女弟子柳荧,小心翼翼地走进茶室,先对三位长老恭敬行礼,然后快步走到青锋长老身边,低声禀报:
“师尊,刚接到外门执事传来的消息,说数月前矿洞探索任务中,出现一位姓花的年轻女子,疑似筑基期修为,使一柄地阶下品的青锋剑,剑法似乎是本宗基础路数。执事询问峰内,是否有符合此条件的弟子在外历练未归?”
青锋长老闻言一怔,下意识地捋了捋胡须:
“姓花?年轻女子?筑基期?还用青锋剑?峰内筑基期女弟子中,用青锋剑的倒是有几位,但姓花……似乎没有符合的。”
他还在思索,下首吵得正凶的静心和流虹却猛地停下了争执,两双锐利的眼睛瞬间盯住了柳荧,将她的话语听得一字不落!
年轻?外门?筑基?青锋剑?
两人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同时目光灼灼地看向主位的青锋长老,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审视。
静心上人阴阳怪气地开口:
“哟?青锋师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什么时候在外门还藏了这么一棵好苗子?筑基期了都不带回峰里,是怕我们跟你抢吗?”
流虹剑尊也哼了一声:
“就是!我说怎么这次吵架你兴致不高,原来是早就偷偷摸摸培养了一个!地阶下品的青锋剑都送出去了,真是大手笔!”
青锋长老被两人说得一脸懵逼,连忙摆手:
“胡说八道!我何时在外门藏过弟子?柳荧,消息可确切?”
柳荧恭敬道:“消息来自多位参与矿洞任务的弟子口述,应当不假。据说那位花师姐出现及时,剑法凌厉,还与楚潇师兄联手追击化形大妖,最终将其斩杀。”
这一下,三位长老的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
不是青锋藏的?
那难道是……有外门弟子凭借自身努力和机缘,不声不响地突破到了筑基期,却并未按惯例申请进入内门,反而继续隐藏在外门?
能有如此心性,不慕虚名,甘于沉寂,要么是心志坚毅、傲骨天成之辈,要么……
就是所图甚大!
静心上人猛地站起身,眼中精光闪烁:
“不管是谁!此等良才,绝不能流落在外!必须尽快找到她,说服其加入我剑峰!”
流虹剑尊也深以为然:
“没错!外门弟子来去自由,不少好苗子觉得内门束缚,就喜欢待在外门,一旦突破筑基,常常不声不响就提桶跑路了!此事必须重视!”
青锋长老也收起了愁容,沉声道:
“柳荧,立刻派人去查!暗中查访,不要声张,务必尽快找到这位花姓弟子的一切信息!记住,是请,不是逼!”
“是!师尊!”
柳荧领命,匆匆离去。
茶室内的三位长老再也无心争吵,心思全都飞到了那位神秘的外门筑基女弟子身上。
…
兽栏。
桃栖对剑峰因她引起的波澜一无所知。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矿洞探索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她借着干草堆的遮挡,躲在角落里,身上还缠着不少绷带,虽然伤口愈合带来的瘙痒让她很想用力去抠,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万一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她的面前,用大量从矿洞搜刮来的地火晶石堆砌了一个简陋却散发着浓郁火灵力的石窝。
石窝中央,静静躺着那颗暗红色、表面流转着淡金光芒的蜥蜴蛋。
桃栖看着这颗蛋,叹了口气。
现在是不孵也不行了,毕竟小半神魂都砸里面了,这简直成了她的“祖宗”。
她从纳戒里取出一枚约莫拳头大小、呈红玉般的珠子。
珠子内部仿佛有火焰流动,散发着精纯而灼热的妖力。
这是花存仙之前与楚潇合力追上那奄奄一息的蜥蜴人、最终将其斩杀后,顺手从其残骸中摸来的妖丹。
整具价值更高的蜥蜴尸体都让给楚潇回去交差了,自己取这么一小块“纪念品”,不过分吧?
她将这枚红玉珠子小心地放在蜥蜴蛋旁边,任凭它散发出的灼热妖力被蛋缓缓吸收。
随着这个过程持续,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蛋内那个与她神魂相连的意识正在一天天苏醒、壮大,估计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能破壳而出了。
这将是她的第二个分身,一个源自地火蜥蜴、却被她部分神魂和尨焰秘术改造过的特殊存在。
桃栖摸着下巴琢磨,这个新分身,可得靠谱一点,孝顺一点,别像花存仙那样总掉链子还自恋。
“嗯……得搞点胎教!”
她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下情绪,对着那颗蛋,用自己觉得最“语重心长”的调子,开始深情并茂地唱了起来:
“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
“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
“每次离开总是,装做轻松的样子~”
“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
跑调跑到姥姥家的歌声在兽栏角落里回荡,充满了诡异的“父爱”。
…
正在不远处帮忙喂养灵兽的阮瑶,默默地捂住了耳朵。
她对这位胡师兄时不时就会发作一下的“癔症”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两个月在兽栏吃得好(有肉)、睡得好(有窝),虽然干活辛苦,但身体确实丰润了不少,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但阮瑶心中却愈发忐忑。
花师姐说过,等她有空就会尝试教自己引气入体。
她既无比希望自己拥有灵根,不辜负花师姐的期望,又害怕自己真的只是个凡骨,让那位如同黑暗中唯一光明的仙子师姐失望。
就在这时,齐信的身影出现在兽栏入口,他远远地喊着:
“胡师兄!胡师兄在吗?”
桃栖探出半个缠着绷带的脑袋:“这儿呢!什么事?”
齐信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小东西,低声道:
“胡师兄,您之前托我打听的测灵石,我弄到了一小块,虽然品阶不高,只能测个大概有无灵根,属性粗细就测不准了……”
桃栖眼睛一亮,接过那小布包,入手是一块温凉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灰色石头。
“谢了,齐师弟,回头请你吃肉!”桃栖嘿嘿一笑,顺手将小布包丢给旁边的阮瑶,“丫头,收好了。”
齐信笑了笑,又寒暄两句便告辞了。
桃栖重新缩回窝棚,对着那颗蛋,继续她鬼哭狼嚎的胎教事业:
“一生要强的爸爸,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阮瑶紧紧握着布包,仿佛握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桃栖之前的吩咐,转身朝着后山寒潭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