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走,空气中的寒意越发明显,北境的风也带着料峭的意味。
沿途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行人,大多衣衫褴褛,拖家带口朝着南方涌去。
这些都是从即将成为战场的北境各城镇逃难出来的百姓。
桃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彻底收敛了自身气息,混在稀疏的人流中,看起来就像一个孤身北上寻亲的柔弱少女,并不起眼。
数日的跋涉后,一座巍峨雄壮的边关城池轮廓,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城墙高大,旌旗招展,一股肃杀之气即便相隔甚远也能隐隐感受到。
那里,就是北境的重镇之一,也是她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抚远城。
城门口盘查严密,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大多是想要进城寻求庇护的难民,以及少量运送物资的车队。
桃栖站在队伍末尾,抬头望着城池,眼眸微微眯起。
“抚远城……到了。书生……应该也在这附近吧?”
“先想办法进城,打听一下消息再说。”
抚远城作为北境军事重镇,城高池深,戒备森严。
巨大的包铁城门只开了仅供两辆马车并排通过的小口,两侧站满了面色冷峻的兵士。
城墙上,弓箭手的身影在垛口间若隐若现,警惕地扫视着下方排成长龙、缓慢前行的人群。
空逃难而来的百姓们大多面带惶恐与疲惫,拖家带口,携带着简陋的行李,在接受兵士严厉的盘问和检查后,才被允许放入城内。
桃栖收敛了所有灵力波动,将自己完全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流亡少女。
她用一块灰扑扑的旧布像当地许多妇女一样披在头上,将大半张脸都隐藏在了布料的阴影之下,只露出一个尖俏的下巴和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她混在人群中,低眉顺眼,脚步虚浮,看起来和周围那些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的女孩没什么两样。
排队的过程缓慢而压抑。
不时有因为身份可疑或携带违禁品而被兵士呵斥、甚至拖到一旁仔细搜查的人,引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和恐惧的低语。
终于轮到了桃栖。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眼神锐利的队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声音粗嘎地问道:
“姓名?籍贯?从何处来?入城所为何事?”
桃栖早已准备好说辞,用刻意压低、带着些许沙哑和怯懦的声音回答:
“回…回军爷…小女子姓胡,名灵儿…是…是南边栾城人…家乡遭了灾,爹娘都没了…听说北边有亲戚,想来投奔…可…可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说着,她还适时地抽噎了一下,肩膀微微颤抖,将一个孤苦无依、前路迷茫的弱女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进去吧!城内现在施行宵禁,入夜后不得随意走动!去城西的难民安置点登记,那里会有人分发粥食!”
队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通过。
“多谢军爷…”
桃栖连忙低头道谢,快步穿过阴冷的城门洞,正式踏入了抚远城内。
城内的情况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拥挤和混乱。
主街道还算宽敞,但两侧的巷弄里挤满了临时搭建的窝棚和席地而坐的难民,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叹息声、伤病者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难闻的气味。
一队队巡逻的士兵面无表情地穿行而过,维持着表面上的秩序,但氛围却十分压抑。
桃栖拉紧了头上的灰布,一边沿着主街慢慢向前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城墙内侧,堆积如山的守城器械和滚木礌石;往来兵士身上那股久经沙场的煞气;一些明显是修士打扮、但气息各异的人行色匆匆……
这一切都昭示着,这座城池已经全面进入了战备状态。
当务之急,是找个合适的落脚点。
难民安置点鱼龙混杂,不适合她暗中活动。
最好能找一个相对安静、又能接触到一些特殊信息的地方。
她的目光扫过街边那些还在营业的店铺。
酒肆、茶馆往往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但那里人多眼杂,她一个“孤身女子”太过显眼。
正思索间,她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家看起来颇为古旧、门面不大的药材铺。
铺子招牌上写着“百草堂”三个字,进出的除了普通百姓,偶尔也能看到一两个身上带着微弱灵力波动的低阶修士或是武者打扮的人。
药材铺……既能接触到修士相关的事物,又不像酒肆那么喧闹,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桃栖朝着那家“百草堂”走去。
她打算先买些普通的药材做做样子,顺便探听一下风声。
就在她即将走到药材铺门口时,旁边一条小巷里突然传来一阵呵斥和推搡声,以及一个女子带着哭腔的哀求:
“军爷!求求您行行好!这药是救我爹命的啊!钱…钱我们一定会凑齐的!再宽限几日吧!”
桃栖脚步微微一顿,侧头望去。
只见巷子里,两个兵士正不耐烦地推搡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裙、年纪不大的少女,少女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药包,脸上满是泪痕。
“宽限?都宽限几次了!战时物资紧缺,概不赊欠!没钱就拿药来!”
一个兵士粗鲁地伸手要去抢少女怀里的药包。
少女死死护住,哭得更厉害了。
桃栖皱了皱眉。
这种恃强凌弱的事情在哪里都不少见,她本不欲多管闲事,但……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少女脸上,虽然满是尘土和泪痕,但依稀能看出几分清秀,尤其是那双眼睛……
不知为何,让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在林中遇到的苏家姐妹。
就在她这一犹豫的瞬间,那兵士似乎被少女的抵抗激怒了,扬起手就要打下去!
桃栖眼神一冷。
罢了,就当是日行一善,顺便……换个方式打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