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千纸鹤迎风送达消息,高风绪没多久就等到林玉玠。
毕业两年,再次见到这位明明长得不冷酷却总摆个死人脸的老师,高风绪拘谨地问好。
喊大名只敢背后喊,当面还是得听话滴。
捏捏盆里的史莱姆缓解情绪,高风绪讲明情况,又将记案本拿给林玉玠。
林玉玠翻开本子,纸页中间突出来一张蓄着小胡子的嘴巴,操着粗糙的嗓音开始讲。
“那个小卷毛突然就把书丢地上开始叫,哎呀,好吓人哒……”
胡子嘴惟妙惟肖的复刻目击证人的言论,语气拿捏到位,和店里还在看热闹的一位小胡子男士极度相像。
林玉玠翻页,第二页的嘴巴是一张圆润的翘嘴,还没长开,一看就是小朋友,说话也磕磕绊绊。
“就是…我看到一个穿漂亮裙裙的大姐姐……她好像说了什么,念数学题一样,然后那个人就和我一样,都听晕啦……”
“老师。”
高风绪凑过来,并拢手指挡住嘴,“这个疑似目击到念咒语的证人才六岁,我觉得要多考虑考虑,万一是听错了呢?”
林玉玠:“嗯,附近有找到疑似人员吗?”
高风绪晃晃头,这问题好怪。
你的家属你问我们找没找到她?
咋,你没她的联系方式吗?
高风绪不懂,但他遵命:“有人说见她进了一条小巷子,可那是个死胡同,队员们找了,什么踪迹都没有。”
“还有别的消息吗?”
“都在本里了。”
林玉玠接着翻页,又听到卷毛的同学说:“我同学说话挺难听的,什么都爱点评点评,被打也是人之常情,我给你们学学啊……”
他完整复述下卷毛的话,一字不落。
林玉玠听完合上记案本,看来学士区有些学生该加强思想教育了。
丝录人不在这,林玉玠不想再浪费时间,决定继续出城找。
“我还有事,有消息了通知我。”
高风绪不确定地问,“您这就走了啊?…那这个事故案件我们还要不要交上去啊?”
异士在城市里擅自使用异能攻击普通人会被警告,一次蓝牌,两次黄牌,超过三次就得戴定位牌,走哪都要随时报告。
没人愿意戴那个东西,一旦报上去所有城市信息同步,换区待都逃不了,想撤销很麻烦,可不自由了。
高风绪犹豫中,林玉玠直接给了他答案:“交。”
“啊?”
“放我桌上。”
“哦。”
聪明人一点就透,意思是不要经过别人的手,越过各种程序直接提交给林玉玠就行。
高风绪从队员那接手走剩余事情,还想再说点啥,林玉玠却一句废话都没留,直接走了。
他望着天空,“走得好急啊,比我去食堂抢饭还急。”
“队长…这坨史莱姆咱们怎么处理啊?”
高风绪看看盆,“通知家属呗,还能怎么办。”
“那怎么给人家交代?”
高风绪小小声:“不是有个同校生在吗,一块带过去,就说你儿子说话不过脑子碰到暴脾气的异士了,怎么给他变回人正在想办法。”
前天刚入队的小学弟也用气声说话,“这能行吗?”
高风绪看猪一样看他,走出书店,“你穿制服时被普通人骂过浪费资源吗?”
“没有。”
“那不就是了,小卷毛要知道这位是新来的魔法老师你看他敢不敢大放厥词?祸从口出,哪个长辈不是从小教孩子要尊重异士,不愿意也没辙。”
高风绪胳膊夹住记案本,说完往有云的地方走,避开毒辣的太阳。
飘动的云层在地面凝成灰白色块,爬过屋檐墙角,盖住大片翠绿的爬山虎,短暂地消解酷热。
当阴影经过城中公园,丝录从一棵古树后走出来。
吊着嗓子唱小曲儿的老太太被她吓一跳,尾音刺啦划破传统小调。
附近整齐练舞的老年社团跟着暂停排练,连看丝录好几眼。
发现没什么危险,一对对老baby调整好队形,搭肩揽背继续边唱边跳,该干嘛干嘛。
丝录在树荫下走,看着蒸腾出热气的正路,拿出小扇子扇风。
老天,这天居然还有老人在外头唱歌跳舞,东区真卷。
她热得贴墙边走,走累了,在街边买了两个吉事果,拿出金币时,摊主当场激动的要给她跪下,“说油条不值这个价钱,找不开啊!”
丝录说句算了,就当小费了。
她又走了几分钟,终于找到个阴凉角落。
刚过去,聚成一堆的叔叔阿姨唰得将目光全投过来,犀利的仿佛要去抢超市的打折菜。
一位中年阿姨上前来,自来熟到和穿了衬裙的狼外婆很像:“哎呦,孩子多大啦?”
“没孩子。”丝录往左闪,避开她的扑食。
“不是不是,我说你多大了?”
“不小。”
她后退一步,谁知又来一位大爷。
“结婚没有呀?”
“丧偶。”
“那很不幸了,再找一个吧?”大爷张嘴就是撺掇,主打幸福你我他。
“是啊,你看看我儿子的条件怎么样啊?”
“也看看我的!”
更多热心群众走近丝录,“我外甥万象学府毕业,身高一米八,有房工资高,是个小领导,孩子跟前妻,父母去世不用养老,你看一看呗?”
“你这衣服看着挺贵,你在哪工作啊?”
“看起来不像东区人,家里父母有养老金吗?”
“你老公怎么死的啊?癌症还是车祸还是白血病?”
丝录转个弯从人群后绕出来,走前看清贴有各种纸卡的宣传栏,认出最顶端的相亲角三字。
不懂。
这些问话有些侵犯隐私,她决定给这里的每个人半小时禁言。
挥动魔杖,一群吵闹的鸭子立刻被捏住嘴,丝录耳边瞬间清净。
她找个没人地方,第二次消失在影子里。
太阳由东向西偏,城西的船夫划动木舟,穿过石拱桥。
就在快驶离桥洞时,船尾忽然小幅度晃了晃。
船夫往斗篷里看去,正对上丝录的眼睛。
她眼睛亮一下,命令:“继续划。”
船夫目光失焦,“好的。”
丝录放下一枚金币,转眼往外望去。
木构古宅下有一对穿大红色衣服的新人,摄影师来回摆弄着两人姿势,新人夫妻额头冒汗了也没见不耐烦。
见后面有船,新娘丢来几颗喜糖,丝录拿起一颗,施法还以一朵红玫瑰。
惊喜声落在船后,丝录欣赏完落日,待夜幕降临,离开木舟,回到步行道。
高楼依次亮起灯光,依山而建的东十二区建筑层次错落有致,橙红灯笼点缀着夜晚,路上谈笑的人太多了,凑在一起持续地烘出热气,满是夏夜才有的喧嚣。
头顶大牡丹的小女孩从丝录身边跑过去,富贵气混着淡淡香火味儿一起往她身后飘。
丝录回过头,见到高大佛像渡电子金身,彩色灯带规律变色,佛祖一会儿红了耳朵,一会儿绿了脸,光彩照人。
佛像身后,建在半山处的中式登高楼华丽又巍峨,远远望去仿佛垂悬于半空,海市蜃楼般。
丝录第一次认真欣赏东十二区的夜景,很繁华,比林玉玠的浮空岛更像人待的地方。
这里是彩色的。
指尖弹出金币,丝录走进人群。
尽管有些吵,但来都来了,她还是逛一逛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