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到为止?”
丝录收回手,大胆发言:“你要怎么失去礼节,打我还是睡我?”
脑子里想到好笑的事,她甚至笑出声:“我是个有欲有求的人,我想要的我就一定要得到,要不你对我驱个魔?”
林玉玠站在月光和阴影的交接处,一身白衣被她笑得失了仙气儿。
他以行动回答,扬手将变成方形的绫带盖到丝录头顶,遮住她的上半身。
丝录仿佛披了圣洁的白纱,然而绫带带来的禁锢感很快令人感到身体发紧。
她深吸一口气,半透明的绫带随即吸附上面颊,自额头到鼻梁再到口唇勾勒出起伏的模糊线条。
丝录不方便开口了,林玉玠这才再次直视她,“你真心与我做夫妻自然可以,但半天的时间里,你自己先说不愿意和陌生人永世捆绑,现在仅为了一张床就能说出那样的话,我怎知你下一秒会不会再变卦?”
“未来本就难以预料,我不愿意永世捆绑正是因为我推断不出下一秒的事,我能确定的只有此刻,所以当下需求什么我就要什么,这不对吗?”丝录不在意呼吸,被限制住也要说。
林玉玠偏下头,言出必行,她半分不觉得在短时间内反复横跳有问题,这种人说出来的话委实叫人难以信任。
丝录没听见他的回答,不慌不忙的将绫带四个布角摆好,完成没用的仪式感。
“真不真心我得先睡了才知道,要不你现在跟我在那上面躺一躺?躺舒服了我就告诉你。”
她不顾脸上的绫带,说话时缎面陷进口腔,绿眼睛朦朦亮着,看得人着魔。
丝录诚恳地挑衅,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控制:“怎样,林仙长?”
窗外的风雪骤然呼啸,竹制卷帘吧嗒撞上木窗框,飘进大量的雪花,林玉玠那把长剑蓦地出现丝录身后,向前抵住她的背脊。
一推一送,丝录面前多了只手。
寒风冲进人的眼睛,像被一层薄冰罩子盖住了的眼球,冻得人眼眶拔凉。
灰白发尾垂在焦黑的裙摆上,白色发丝比之前更多,林玉玠视线上移,看见丝录霜白的两鬓。
妻子。
这个词突兀地跳出来,他侧头,偏转的目光恰好望进她半睁的双眼里。
绿暗侵纱,艳毒非常。
思绪在一个呼吸间转换,林玉玠手臂卸力,张开的虎口虚虚经过丝录颈前,像没抓稳东西似的,手掌落下去前手指前勾,顺势扯走覆在她身上的绫带。
“你的卧室在茶室东面,累了就去休息,我还有事。”
林玉玠挥袖带走骤来的风雪,御剑离开悬浮小岛。
屋子里温度恢复正常,没了风也没了雪,丝录靠住魔杖,用力汲取氧气。
从西到东这一路消耗的魔力都没今晚多,早知道不打那一架了,得不偿失。
缓够了劲儿,她在林玉玠的琴桌前坐下。
分不清林玉玠刚才是不是想掐死她,但爱罚人,厌恶精神控制,不喜欢听轻浮话,还不爱看她……
是个讨厌被胁迫的守旧人啊。
丝录望了会儿墙上的字画,又看看那张羊脂白玉床,碰也没碰,只在桌前闭上眼睛。
夜色转瞬即逝,初升的朝阳自万象山东方升起。
山间有疲惫的奔跑声,万象学府里的大部分人还能跑,可落在末尾的一小撮人就痛苦了。
他们来得晚就是因为跑得慢,结果林玉玠还这么罚人,跑不动啊,真的跑不动。
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瞄着半山腰的亭子,“他不是娶老婆了吗,不在家陪老婆盯一晚上咱们他没事吧?”
刚成人一星期的芋头精偷懒滚着跑:“昨天不是打起来了嘛,可能还没和好,无处可去。”
“啊…罚点别的也好啊,每天不是胎息就是练体,为什么不教咱们仙法啊?”
早就跑完十二圈的小白龙听见这话,倒退着跑回来,“一年级的?今年刚入学?”
“昂……”
回话的少年认得他,小白龙衔云,听说在万象学府待好多年了都没毕业。
衔云就知道,张嘴就是吐槽:“爬都没学会你还想学跑?教什么学什么,不然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
“你去过荒区吗?”
“我出过十二区。”
“那不算,城市外的荒区算个屁,那都有我们定期清理,你得去远的。”
衔云也不跟这几个小孩儿故作高深,直接解释:“秽物…哦,就是你们常人说的怪物,这些东西是杀不尽的,最开始那些前辈们还能消灭,后来秽物进化着进化着找到了一条歪路,它们每一种都学会了分化。”
“分化?你是说它们会一分为二?”
“不止,有时候一招下去,能从一个敌人变成一个团的敌人,甚至更多,小喽啰还好说,棘手的大家伙分化起来才恼人。”
衔云陪着他们跑,气都不带喘的,“不分白天黑夜,这片大地每时每刻都有秽物再被击杀,它们只会越杀越多,却又不能不杀,不然数量多了能活吞了城市。”
他拍拍其中一人肩膀,“所以你们的当务之急不是学仙法,是先学会控制气息和怎么用最快的速度逃跑,打打杀杀的技能以后再想。”
衔云说完一溜烟跑了,留下一串尾气,一看就知道逃跑课程修得满分。
几名新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绷着劲儿跑起来。
一圈后,限时努力卡失效,几个人狗一样吐舌头大喘气。
“唉,不行,累死我了,这山咋这么大…”
看着亭子里八风不动,衣角都没偏过一点的林玉玠,有人生无可恋。
“虽然但是,我还是觉得林仙长有点那个…”
芋头精还有力气滚,不能感同身受:“就不能是他单纯的喜欢看咱们跑步吗?”
“怎么,你的玉足很吸引人很高贵吗?他得多有病才喜欢看这个?”
“我只有芋头,没有芋足,你不要乱说话。”
“再分心加圈。”
林玉玠警告完抿一口茶,想着几人对学仙法一事的抱怨,若有所思。
天空飘着一片下不出雨的乌云,却山荇被两个人拉着跑,远远瞧见林玉玠,把手收回来。
总感觉林玉玠今天看她的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怪瘆人的,还是听话点好了。
静如鹌鹑的从他眼皮子底下过去,却山荇跑远了都没敢回头。
林玉玠一言不发地坐到太阳下山,等最后一人连哭带嚎爬完第十二圈,起身去往学府里的一栋偏僻老楼。
他要问问老头从哪给他找来的妻子。
然而……
桌面上只留下一句话。
【仙逝了,勿念。】
人在极度无语的情况下会笑出来,林玉玠一把烧了废纸,这种借口都敢用,不怕哪天真死了。
人去楼空的老楼里找不出别的有用讯息,他离开这里,出门碰到在小树林幽会女孩子的吸血鬼。
两人四目相对同熬一锅鸭血粉丝汤,旁边还摆块撒了坚果碎的脆皮小甜点。
静默地看了两眼,林玉玠从反方向飞走,回到自己的阆风台。
云海上的落日别有风情,岛上的落雪被投射上金色的光辉,他还没落地就见到闭目坐在窗边的丝录。
她睁开眼睛,头发比昨夜颜色深了一点点,转头就是嘲讽。
“呀,让新婚妻子独自过夜的丈夫回来了?”
林玉玠进屋绕过屏风,没发现屋内有其他变化,和他自己住时一模一样。
“你一直坐在这里?”
丝录看着他:“是啊,我中意你这张床。”
“我给你准备的房间比这好。”
“我不贪心,看中哪个就是哪个,不图更多。”
“你去看过那房间吗?”
“没有。”
林玉玠闭下眼睛,无话可说。
良久,摆两下手让她去。
丝录挑下眉头,还以为他又要说不行。
她径直来到床边,果断坐下。
林玉玠走近玉榻的另一侧:“不过我有个要求。”
“我答应了。”
丝录已然沉浸在这张床带来的快乐里,竟然是软的,物理意义上的软,比她的宝石床贴合身体多了。
她困劲儿上来,歪倒上半身就要睡。
林玉玠及时用剑抬住她的身体,“你先把这身衣服换了再躺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