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婳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轻声道:小翠,天色不早了,帮我换床新被褥吧。她的目光扫过床榻上凌乱的锦被,那上头还浸着萧御锦留下的龙涎香,浓得教人喘不过气。
小翠闻声上前,正要撤换锦被,忽见枕畔一道温润流光。素白绫缎上静静卧着枚羊脂玉佩,竟是精巧的同心结式样——两股玉绳缠绵相扣,结心嵌着粒朱砂红的相思子,在月色下艳得惊心。
这...小翠的帕子悬在半空。这般形制的玉佩,分明是男女定情之物。
蓝婳君的指尖先于思绪触上玉面。触手生温的刹那,龙涎香的气息突然缠上来,惊得她倏然收手。
小姐...小翠欲言又止,目光在玉佩与主子苍白的唇色间游移。
蓝蓝婳君定了定神,终是将玉佩拿了起来。玉结在掌心翻转间,露出背面永和十二年的刻痕。
借着烛火,她看清了上面的纹路,那玉面上精雕细琢的缠枝纹下,竟暗藏着一行极小的刻字——永和十二年,赐予吾儿御锦。
她的指尖猛地一抖,玉佩险些脱手,这分明是先帝御赐之物。
同时,她也明白这枚玉佩意味着什么——这哪里是什么定情信物,分明是萧御锦亲手给她戴上的枷锁。
永和十二年的御赐玉佩,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未出阁女子的绣榻上,明日若传出去,满京城都会知道她蓝婳君已是宁王府的人。从今往后,无论是顾晏秋还是其他男子,谁还敢娶一个与宁王的女子?
龙涎香的气息突然浓烈起来,熏得她眼前发黑。那香气仿佛有形之物,缠绕着她的脖颈,一寸寸收紧。
小翠...她的声音像是浮木,带着几分压抑的颤意,把这些全都撤下去。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窒息感,连床帐...也换了。
小翠闻声上前,麻利地撤下那床锦被,顺手将床帐也扯了下来,转眼间便全换上了崭新的。
龙涎香的气息终于渐渐淡了下去,像退潮的海水般从她周身撤离。可那若有似无的龙涎香仍萦绕在指尖,萧御锦临走时,那个吻来得凶狠又仓促。她当时还未来得及反应,唇上就压下一片温热。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蓝婳君死死攥紧拳头,唇上残留的刺痛感让她浑身发颤。那不是心动,而是被侵犯的愤怒与屈辱。
无耻...她用力擦着红肿的唇,而她的心却早已许给了另一个人——顾晏秋温润如玉的笑颜浮现在眼前,那才是她魂牵梦萦的模样。
晏秋哥哥...她无意识地轻唤出声,喉间涌起一阵苦涩。她怎堪以这副模样,再去见那将她捧在心尖上的人?
她终于崩溃地伏在案上,泪水浸湿了袖口。萧御锦这个吻,毁的不只是她的清白,更是她小心翼翼珍藏的那份情愫。
泪水模糊间,她看见被自己攥得发烫的玉佩从指缝间滑落,的一声砸在青砖地上。
蓝婳君颤抖着拾起那枚玉佩。玉面上永和十二年的刻痕被泪水浸得发亮。
萧御锦这招何其狠毒。他将先帝御赐的遗物留在她的床榻,分明是要将她逼入绝境。
若她将玉佩留下,便是默认与他有私,从此满京城都会传遍蓝家小姐不知廉耻的流言;若她将玉佩丢弃,又落了个对先帝不敬的罪名,连累父亲在朝中更难立足。
蓝婳君攥着玉佩的手不住发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忽然明白了萧御锦的全盘算计——这枚玉佩就是一道无解的枷锁,要将她牢牢困死在宁王府的囚笼里。
她多想将此事告诉父亲啊,多么渴望此刻能得到父亲的庇护。可昨日下朝之后,父亲刚踏进马车便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想到这里,她的心便揪作一团。父亲总说没能护她周全,可她又何尝不是个总给父亲添乱的女儿?这般想着,眼眶便不自觉地湿润了。
不能再让父亲为之操心了。
恍惚间,她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踉跄地来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色,狼狈的不像自己。指尖颤抖着抚上顾晏秋那日送她的那支木簪,刻着二字的簪身冰凉,却让她想起顾晏秋递来时的温度。
平安...她喃喃念着这两个字,突然发现簪尾多了一道裂痕。那裂痕细如发丝,却笔直得惊人,分明是被内力刻意震出来的。
蓝婳君的指尖猛地一颤,木簪一声落在妆台上。这哪里是裂痕,分明是一道催命符——萧御锦在用这种方式警告她: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她的闺房,就能同样轻易地取了顾晏秋的性命。
萧御锦在用这种方式逼她在顾晏秋和他之间做出选择。
多么残忍的抉择啊——要么亲手斩断与顾晏秋的情丝,要么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因她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