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自己最大的依仗，那缕炎帝本源，被顾长风如吃糖豆般轻易吞下，药老残魂中最后一点光芒，也彻底黯淡了下去。
他完了。
轮回九世，筹谋万载，只为今朝重登巅峰，再战仙路。
可所有的野望，所有的骄傲，都在这个神秘而恐怖的男人面前，化作了泡影。
他甚至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就输得一败涂地。
“老师——！”
下方，被帝威死死压制在地的萧焱，发出了杜鹃啼血般的凄厉嘶吼。
他的双眼，因为极致的愤怒与悲恸，流下了两行血泪。
他眼睁睁地看着老师被擒，看着老师最大的秘密被揭开，看着老师最后的希望被夺走，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比任何酷刑，都让他感到绝望。
“哦？还没死心么？”
顾长风的目光，从即将消散的药老残魂上移开，落在了萧焱的身上。
他能感觉到，一股磅礴的气运，正在这个青年体内疯狂燃烧，汇聚。
那是天命之子在遭遇绝境时，天道本能的庇护与加持。
换做任何一个对手，在这种气运加持下，萧焱都有可能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绝地翻盘。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顾长风。
一个，连天道都要退避三舍的存在。
“有意思。”
顾长风嘴角的笑意，愈发玩味。
他最喜欢的，就是欣赏这些所谓的天命之子，在燃尽所有希望后，那副精彩的表情。
他没有直接抹杀药老，而是屈指一弹，将那缕残魂，弹回了萧焱的面前。
“你的老师，还给你。”
药老的残魂，如风中残烛，飘落在萧焱的身旁，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萧焱艰难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老师的灵魂，却又怕自己的动作，会加速老师的消散。
“为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萧焱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长风，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做什么？”
顾长风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如同神明俯瞰蝼蚁。
“本帝，想跟你玩个游戏。”
“一个……赌上你所有一切的游戏。”
游戏？
听到这个词，萧焱只觉得荒谬。
都到这种地步了，他还有什么资格，跟对方玩游戏？
“本帝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顾长风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慢悠悠地说道。
“一个，让你赢回你老师，赢回你的异火，甚至……赢回你尊严的机会。”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诱惑。
萧焱的身体，猛地一颤。
尊严……
是啊，从这个男人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尊严，就被踩在了脚下，碾得粉碎。
如果能有机会赢回来……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愿意去尝试！
“你想怎么赌？”萧焱咬着牙，问道。
“很简单。”
顾长风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下方那座高耸入云的天焚炼气塔。
“看到那座塔了吗？”
“本帝，要里面的那团火。”
“而你，也可以去取。”
“我们，就比谁先拿到。谁先拿到，谁就赢。”
“你若赢了，本帝不仅将你老师的残魂修复，送他入轮回，还会将这迦南学院，连同这方圆百万里的土地，都赠予你。”
“如何？”
这个赌局，听起来，似乎对萧焱极为有利。
这里是迦南学院，是他的主场。
他对天焚炼气塔的了解，远胜于顾长风。
而且，他身负大气运，在这种争夺机缘的时刻，天道都会不自觉地偏向他。
只要他能抢先一步，接触到陨落心炎……
“如果……我输了呢？”萧焱深吸一口气，问道。
“你输了？”
顾长风笑了。
“你输了，你的命，你的血脉，你的灵魂，你身上那有趣的气运……所有的一切，都归本帝所有。”
“包括……”
他的目光，落在了萧焱身旁，那道已经近乎透明的药老残魂上。
“……他。”
萧焱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是一个，用他的一切，去博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的赌局。
赢了，海阔天空。
输了，万劫不复。
“小焱子，不要答应他！”
药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传出一道微弱的意念。
“他是在玩弄你！你根本没有赢的可能！快走！不要管我！”
“走？”
顾长风轻笑一声，缓缓抬起了脚。
他似乎要朝着天焚炼气塔的方向走去。
“本帝的耐心，是有限的。”
“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要么赌，要么……现在就死。”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审判。
萧焱看着身旁即将消散的老师，感受着那股足以将他瞬间抹杀的恐怖威机，眼中闪过无数挣扎。
最终，他抬起头，血色的瞳孔中，燃起了一丝疯狂的火焰。
“好！”
“我跟你赌！”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哪怕是饮鸩止渴，他也必须抓住！
“很好。”
顾长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抬手一挥，那股压制在萧焱身上的恐怖帝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游戏，开始。”
话音落下，顾长风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甚至好整以暇地，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张万年温玉软榻，斜倚其上，又取出一壶仙酿，自顾自地品尝起来。
那副模样，仿佛根本没把这场赌局放在心上。
萧焱愣住了。
他不走？
这是什么意思？
是轻蔑？还是自信？
但，他没有时间多想。
求生的本能，让他第一时间从地上一跃而起，化作一道流光，不顾一切地朝着天焚炼气塔的方向，爆射而去！
他必须赢！
他一定要赢！
看着萧焱那如同丧家之犬般仓惶逃窜的背影，虚空渡舟之上，林婉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曾几何时，她也如同这般，在另一个“天命之子”面前，高傲而自信。
而如今，她只能站在这里，看着神子，用同样的方式，玩弄着另一个“天命之子”的命运。
何其相似，又何其讽刺。
一旁的姚曦，则是娇躯轻颤，俏脸煞白。
她身为金仙大能，瑶池圣主，见识过无数大场面。
但像顾长风这般，将一个天之骄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以其命运为赌注，视其尊严如草芥的……恶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杀人，而是诛心！
是从根本上，摧毁一个人的道，一个人的信念！
“主人，为何要与他多费唇舌？”
厉无生恭敬地站在顾长风身后，不解地问道。
“直接杀了他，取走一切，岂不更简单？”
“简单？”
顾长风轻呷一口仙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那多无趣。”
“一株韭菜，若是不等它长到最茂盛，将所有的养分都吸收到极致的时候再收割，岂不是浪费了？”
“天道气运的滋味，可是很不错的。”
厉无生闻言，身体一震，随即露出了更加狂热的崇拜之色。
原来如此。
主人，是在“养”他！
等到这个萧焱，在绝望中爆发出所有的潜力，将天道气运催动到极致，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的那一刻，再将他连根拔起！
这，才是最完美的收割！
主人的境界，果然不是他能够揣测的。
而此时，迦南学院的幸存者们，也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重伤的院长邙天尺，在几位长老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看着那个化作流光冲向天焚炼气塔的黑袍青年，眼中充满了复杂。
“院长，我们……要不要阻止他？”一位长老低声问道。
“阻止？”
邙天尺惨然一笑。
“拿什么阻止？你没看到吗，连那位……都默许了。”
他抬起头，敬畏地看了一眼虚空中，那道斜倚在软榻上的白衣身影。
“这场游戏，我们迦南学院，从一开始，就只是棋盘而已。”
“从今天起，这迦南学院，已经不姓邙了。”
“传我命令，所有弟子长老，不得靠近天焚炼气塔百里之内，违者，后果自负！”
“是……”
众长老颓然地应道。
他们知道，迦南学院的时代，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