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先生，你……”
朱元璋刚要发作，旁边的朱标赶紧拉住了他。
“父皇，息怒。”
朱标对着时靖拱了拱手，态度恭敬。
“先生，我父皇也是一时心急。只是，这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四弟他……他日后真的只凭着北平一隅之地，就能对抗整个大明？”
朱标的语气里也充满了困惑。
他想不通。
这完全违背了他从小到大学习的兵法韬略。
时靖的目光从朱元璋身上移开，落在了朱标身上，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我之前说过了。”
“燕王殿下起兵，非他所愿，实乃被逼无奈。”
时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同样的道理，君逼臣反，臣……也一样。”
这句话，让朱元璋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猛地扭头，看向一旁从头到尾都跪在那儿，大气不敢喘的朱棣。
“老四！”
“你给咱说！”
“你到底是怎么赢的？你用了什么妖法？！”
朱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得浑身一哆嗦，脑袋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父皇！父皇明鉴啊！”
“儿臣……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儿臣对大明忠心耿耿，对父皇，对太子哥哥，绝无二心！天日可表啊！”
朱棣快哭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问他怎么赢的？
他拿头去赢啊！
看着朱棣那副快要吓傻了的模样，朱元璋心里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他知道，现在这个老四，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一想到画面里那个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燕王，再看看眼前这个怂得跟鹌鹑一样的儿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一个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你……”
朱元璋指着朱棣，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时靖适时地开口，打断了这场僵局。
“皇上。”
“天机不可泄露太多，今日所见，已是极限。”
他喘了口气，脸色也显出几分苍白，看上去的确是消耗不小的样子。
“况且，一次性接收太多讯息，对各位的心神也是巨大的负担。”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今天就到这里吧，各位还是先回去好生歇息，消化一下今日所见之事。”
时靖的话，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下。
马皇后也连忙上前，扶住朱元璋的胳膊。
“重八，时先生说得对。你今天也累了，咱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从长计议。”
朱元璋胸中的怒火和憋屈无处发泄，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时靖，眼神复杂。
在这个能窥探天机的年轻人面前，他这个开国皇帝，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先生……辛苦了。”
最终，朱元璋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时靖微微一笑，云淡风轻。
“皇上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说完，他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在下也有些心事需要独自静思，就先告退了。”
他转身，朝着别院深处的一间厢房走去。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各异。
可就在这时，那间厢房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身姿绰约，容貌绝美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看到时靖走来，她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很自然地迎了上去，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襟。
那动作，亲昵又自然。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朱元璋的眼睛眯了起来。
马皇后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而徐妙云，更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朱棣，眼神里带着几分探寻。
他们都以为时靖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方外高人，世外神仙。
可这……
金屋藏娇？
这位时先生，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清心寡欲的人啊！
一时间，时靖在他们心中那高深莫测的形象，就接了地气，甚至还沾染上了几分世俗的尘埃。
朱元璋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他原本还对时靖有些敬畏，可现在，那点敬畏之心淡了不少。
原来也是个贪图享乐的凡人。
……
众人离开了皇家别院。
走出大门，晚风一吹，所有人都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
朱元璋停下脚步，沉着脸，一言不发。
气氛压抑得可怕。
“老四。”
他忽然开口。
朱棣和徐妙云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两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父皇！”
朱棣的声音带着颤抖。
“父皇明鉴！儿臣对大明，对父皇，忠心不二！今日所见种种，皆是……皆是虚妄！儿臣绝不敢有半分不臣之心！”
徐妙云也跟着磕头，声音恳切。
“请父皇母后明察，王爷他镇守北平，一心只为大明扫清鞑虏，绝无他念！若有半句虚言，臣妾愿与王爷共赴黄泉！”
夫妻俩跪在石板上，额头紧贴着地面，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朱元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和儿媳，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起了画面里，朱棣登基之后，追封徐妙云为仁孝文皇后，并且终其一生，再未立后。
他也想起了，徐妙云在靖难之役最艰难的时候，亲自登上城墙，擂鼓助威，鼓舞士气的模样。
这是一个好儿子。
也是一个好儿媳。
可为什么，最后会走到那一步呢？
朱元璋的眼神闪烁不定，心中的杀意和父子之情在剧烈地交战。
许久，他长叹一口气。
“起来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回去吧，在京城的这些日子，好好陪陪你们母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朱棣和徐妙云如蒙大赦，连忙磕头谢恩。
“谢父皇！”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徐妙云搀扶着朱棣，不敢多说一句话，仓皇地退到了一边。
朱元璋转过身，对朱标说道。
“标儿，你送你母后回坤宁宫歇着。”
“是，父皇。”朱标应道。
马皇后却有些不放心，拉着他的手。
“重八，你呢？你要去哪儿？”
朱元璋的脸上，再次笼罩上一层寒霜。
他的目光，望向了奉天殿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彻夜通明。
“咱去奉天殿。”
“咱有些国事，要处理一下。”
听到这话，马皇后和朱标心里都是一沉。
他们太了解朱元璋了。
他口中的“处理国事”，往往就意味着要有人倒大霉了。
看着朱元璋那满是煞气的背影，马皇后忧心忡忡地对朱标说。
“标儿，你父皇这是……要去找允炆那孩子算账了。”
朱标的脸色也十分凝重，但他却没有劝阻的意思。
他握紧了拳头，沉声说道。
“母后，父皇做得对。”
“允炆那小子，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简直是胡闹！荒唐！他把大明江山当成什么了？把他那些叔叔当成什么了？！”
……
奉天殿。
朱允炆跪在冰冷的大殿中央，心里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庆幸。
他被叫来的时候，还以为皇爷爷要因为今天在别院的事情责罚他。
可等了半天，皇爷爷只是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那眼神，虽然冷了点，但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吓人了。
朱允炆心里琢磨着，皇爷爷是不是气消了？
也是，自己可是他最疼爱的皇孙，他老人家怎么会真的跟自己生气呢。
“皇爷爷……”
他刚想开口撒个娇，缓和一下气氛。
迎接他的，却是一个呼啸而来的黑影！
“啪！”
一本厚厚的奏折，被朱元璋用尽全力砸在了朱允炆的脸上！
朱允炆被打得眼冒金星，整个人都懵了，一股鼻血就流了下来。
他捂着脸，看着龙椅上那个暴怒的帝王。
“皇爷……”
话还没说完，朱元璋已经从龙椅上冲了下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朱允炆面前，二话不说，抬脚就把他踹翻在地！
他弯下腰，一把脱掉了自己脚上的龙靴，举起来，照着朱允炆的脸，就扇了下去！
“啪！啪！啪！”
鞋底子抽在脸上的声音，清脆又响亮，在大殿里回荡。
“咱让你仁厚！”
“咱让你削藩！”
“咱让你把你叔叔们往死里逼！”
“你个败家玩意儿！蠢货！废物！”
朱元璋一边骂，一边打，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个威严的帝王模样，更像是一个被不孝子孙气疯了的乡下老农。
“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咱的江山啊！就这么被你个小王八蛋给败光了！”
“你对得起谁？你对得起咱吗？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吗？！”
朱允炆被打得哭爹喊娘，在地上翻滚躲避，可他哪里躲得过正在气头上的朱元璋。
殿外的守卫统领王宁，听着里面传来的咆哮声和哭喊声，吓得浑身汗毛倒竖，头皮一阵阵发麻。
这哪是教训孙子啊。
这简直是要把人往死里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