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残存的二十多个猎人,加上部落里的妇孺,全都挤在这个阴暗而潮湿的山洞里。男人们的脸上写满了屈辱和愤怒;女人们则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孩子低声啜泣着。
“萨满爷爷,我们该怎么办?”索歌的声音沙哑,那双总是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却满是迷茫,“他们的武器太厉害了,我们的弓箭根本伤不到他们。”
“那就用我们的血肉,去消耗他们的弹药!”萨满的眼中,燃起一股原始的、悍不畏死的疯狂,“我们是山神的子孙,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绝不能让这些外来者,玷污了我们的圣地!”
这番话说完,山洞里那些年轻的猎人眼中也纷纷燃起了决死一战的火焰。
然而,陈光却猛地站了出来。
“不行!”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这不叫勇敢,这叫去送死!”
“你这个外来者,也敢质疑我的决定?”萨满猛地回头,用他那双浑浊却充满了威严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光。
“我不是在质疑,我是在救你们的命!”陈光迎着他的目光,寸步不让,“你们的勇气,我很佩服。但你们根本不了解你们的敌人。他们不是普通的山匪,他们是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特种部队。你们现在冲出去,除了多添几具尸体,没有任何意义!”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苏琳溪突然开口了。
“陈光,你看这个。”
她将那本她母亲的日记,翻到了某一页,递给了陈光。
【日记揭秘】
“……十月七日,阴。我们的科考队今天遇到大麻烦了。我们进入了一个当地人称为‘风鸣谷’的区域,却被一支神秘的‘护山队’给困住了。他们很奇怪,从不使用任何火器,但他们的手段却比任何枪械都更令人恐惧。他们会利用山谷的回声,制造出无数个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让我们根本无法分辨他们的位置。他们还会用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有奇异香味的植物,在林中布下‘迷魂阵’,让我们的人在原地不停地打转,最终筋疲力尽。我们被困了整整两天,寸步难行,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看到。这已经不是科学可以解释的范畴了,这是一种更古老的、源于自然的智慧……”
这段文字,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陈光那早已被逼入绝境的内心。
对啊!
他猛地一拍大腿!
他怎么忘了,这里是长白山!是这群鄂伦春猎人生活了数百年的家!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叫闪光弹,不懂什么叫催泪瓦斯。但他们懂这里的风,懂这里的树,懂这里每一块石头的脾气!
“萨满,索歌,”陈光看着他们,那个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智慧的光芒,“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打败他们。”
他指着山洞外那片被敌人所占据的河谷,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不跟他们打阵地战。我们跟他们打一场游击战!”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陈光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索歌不解地问道。
“意思就是,我们放弃这里,把整个风鸣谷都变成我们的战场!”陈光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于疯狂的自信,“他们有他们的现代科技,我们有我们的古老智慧!他们不是喜欢用闪光弹吗?那我们就用最浓的烟,让他们变成瞎子!他们不是喜欢用催泪瓦斯吗?那我们就用这山里最毒的蝎子草,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化学武器’!他们不是有热成像吗?那我们就用最冷的泥,让他们变成睁眼瞎!”
他的一番话,说得在场的所有年轻猎人都热血沸腾!
“可是,”萨满却皱起了眉头,“我们怎么出去?洞口已经被他们堵死了。”
陈光笑了。他走到山洞的最深处,指着一面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壁,对索歌说道:“这里应该还有另一条路吧?”
索歌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点了点头:“这是我们部落最后的秘密,只有历代萨满和首领才知道。你怎么……”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陈光打断了她的话,“立刻马上带着你的人,从这里撤退!记住,不要跟他们硬拼,把他们引进来,引到这片你们最熟悉的丛林里。剩下的,交给我!”
索歌看着他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很快,在她的带领下,所有的鄂伦春族人,都通过那条隐藏在后面的秘密通道,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山洞之中。
山洞里只剩下了陈光和苏琳溪两个人。
“你……你真的有把握?”苏琳溪看着陈光,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没有。”陈光摇了摇头,脸上却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但是,我知道外面的那些家伙们一定会很生气。”
……
半小时后,一支由四名“清道夫”组成的搜索小队,正呈战术队形,小心翼翼地在密林中推进。
“鹰眼呼叫队长,A区未发现目标,完毕。”为首的队长,代号“鹰眼”,对着喉部的通讯器低声汇报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透过战术目镜上先进的热成像功能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由不同色温构成的、橙黄色的海洋。树木是深色的,岩石是冰冷的蓝色,没有任何异常的热源信号。
“一群只会躲在洞里的老鼠。”他轻蔑地啐了一口,对身后的队员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继续前进。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一棵松树,巨大,且被积雪覆盖,三道几乎与岩石的冷色调融为一体的冰冷“幽灵”,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索歌和另外两名最顶尖的鄂伦春猎人,身上涂满了陈光特制的、由苔藓、草汁和冰冷的泥浆混合而成的“伪装服”,将自身的热信号降到了最低。在热成像仪的视野里,他们就是三块冰冷的石头。
索歌对着身边的猎人,无声地做出了一个古老而简洁的手势——三,二,一。
“嗖!嗖!嗖!”
三支早已淬上了蝎子草剧毒的兽骨箭,如同三条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毒蛇,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从三个完全不同的、刁钻无比的角度,射向了那支毫无防备的搜索小队。
“有埋伏!”
“鹰眼”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听到破空声的瞬间,他便下意识地一个翻滚,躲开了那致命的一箭。
但他身后的三个队员却没那么幸运了。
一支箭,精准地从一个队员头盔与防弹衣之间的缝隙中钻了进去,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脖颈!另一支箭,则射穿了另一个队员大腿外侧那相对薄弱的防护,带起一串血花!而第三支箭,虽然被防弹衣挡住,但那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那个队员发出一声闷哼,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隐蔽!寻找掩护!”鹰眼一边疯狂地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进行火力压制,一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然而,他的反击却如同打在了空处。
那些猎人,一击得手,便立刻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密林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鹰眼”看着那个脖颈中箭、伤口迅速发黑、口吐白沫的队员,又看了看那个大腿中箭、正痛苦哀嚎的同伴,他心中涌起恐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陈光的那套游击战术,在这片古老的山林里被用到了极致。
他们利用山谷的回声,敲击着空心的树干,制造出四面八方都有人靠近的假象,让“清道夫”们如同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他们将最常见的、能散发出致幻气味的“狼毒花”磨成粉末,洒在风口,让那些吸入粉末的“清道夫”,眼前开始出现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象。
他们甚至还将几十个早已被掏空了内脏的死耗子,肚子里塞满了晒干的、易燃的松油和硫磺,用藤蔓吊在树上。当“清道夫”们用枪扫射时,便会引燃这些“耗子炸弹”,爆发出呛人的浓烟和恶臭,彻底扰乱他们的视线和嗅觉。
……
河谷之外,那个一直如同雕塑般、静静地观察着战场的“金环蛇”,终于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望镜。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情绪。
“一群废物。”他用那嘶哑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对着通讯器冷冷地说道,“这么长时间,连几个土着都解决不了。”
“队长,”通讯器里传来鹰眼那带着惊恐的喘息声,“他们……他们不对劲!他们就像一群会隐身的魔鬼!我们的热成像,根本看不到他们!我们……我们已经损失了五个人了!”
“哦?”“金环蛇”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再次举起望远镜,仔细地扫视着远处那片如同鬼域般的原始密林。
他知道,这场游戏开始变得有意思了。
他那套无往不利的、用现代科技进行降维打击的战术,在这个充满了古老智慧的地方第一次失效了。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现代化战术,在陈光的“土法子”面前,处处受制。他就像一个全副武装的现代士兵,却闯进了一个由无数陷阱和迷宫所组成的巨大的棋盘之中。他所有的力量,都像是打在了空处,有力无处使。
这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戏耍的恼怒。
他被激怒了。
“通知所有人,改变战术。”他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
“从现在起,放弃强攻。”
“我们就陪他们好好地玩一场狩猎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