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茶舍的包间,隔音极好,将外界的喧嚣彻底滤去。
只有紫砂壶嘴倾泻出的水声,和清冽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漫。
庞振邦看着对面从容斟茶的林凡,第一次感到有些拿捏不准。
这不再是那个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的窝囊赘婿,而是一个……平等的,甚至带着些许压迫感的谈判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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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源茶舍的包间,隔音极好,厚重的实木门和柔软的壁布将外界的喧嚣彻底滤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只有紫砂壶嘴倾泻出的水柱撞击白瓷杯底发出的清越声响,以及随之弥漫开来的、清冽中带着一丝兰花香气的铁观音茶香。
庞振邦看着对面那个年轻人从容不迫地为自己和他斟茶,动作流畅自然,没有半分刻意,也没有了以往那种小心翼翼、生怕出错的卑微。那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腕间若隐若现的奢华腕表,还有手边那个质感非凡的公事包,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这不再是那个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可以随意打发几句的窝囊赘婿。
这是一个……平等的,甚至带着些许让他都感到有些拿捏不准的压迫感的谈判对手。
【庞振邦,内心:这气度,这沉稳……绝不是短时间内能装出来的。他背后到底站着谁?还是说,他一直都在伪装?】
“庞叔叔,请。”龙西念将一杯七分满的茶推到庞振邦面前,声音平和。
庞振邦端起茶杯,却没有立刻喝,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龙西念:“林凡,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开门见山。你和小雪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两天不着家,还……变了个人似的。还有,你今天和陈宇飞是怎么回事?”
龙西念轻轻吹了吹茶汤表面的浮叶,呷了一口,感受着那醇厚回甘的滋味在舌尖蔓延。他不急。
“庞叔叔,我和庞雪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这一点,您心知肚明。”他放下茶杯,目光坦然地看着庞振邦,“老爷子心善,给了我一个栖身之所,我感激。但这不代表,我愿意一辈子当牛做马,被您夫人和女儿当作可以随意践踏尊严的出气筒。”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控诉,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却让庞振邦的老脸有些挂不住。赵金凤和庞雪对林凡的态度,他并非完全不知情,只是以往觉得无足轻重,懒得过问。
“至于我为什么变了……”龙西念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可能是因为,死过一次的人,总会把有些东西看得更清楚,也更有勇气去改变一些事情。”
“死过一次?”庞振邦眉头紧皱。
“连续加班五十三天,凌晨猝死在工位上。”龙西念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庞叔叔,您觉得,一个人连命都快没了的时候,还会在乎所谓的‘安稳’和‘脸面’吗?”
庞振邦瞳孔微缩,他确实隐约听说林凡前段时间工作很拼,却没想到到了这种地步。他看着龙西念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面没有后怕,没有委屈,只有一种看透后的冷冽和决绝。他意识到,用过去那套“家庭”、“责任”来压对方,已经彻底行不通了。
【庞振邦,内心:看来是真的被逼到绝境了……这下麻烦了。小雪和她妈,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过去的事,或许小雪和她妈妈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庞振邦试图缓和气氛,将责任轻描淡写,“但一家人,总有磕磕绊绊……”
“一家人?”龙西念打断了他,笑声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嘲讽,“庞叔叔,您觉得,在您夫人和女儿眼里,我林凡,算是个‘人’吗?还是只是一件可以用来向老爷子交差、顺便还能随意使唤的工具?”
庞振邦语塞,脸色有些难看。
龙西念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话锋一转:“至于陈宇飞……庞叔叔,您真的了解您这位‘准女婿’的底细吗?还是说,您只看到了他海归的身份和陈家那块快要褪色的金字招牌?”
庞振邦眼神一凝:“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龙西念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目光却如同匕首般锐利,“我只是好奇,庞氏企业如果在这个时候,选择与一个内部斗争激烈、资金链濒临断裂、其继承人(他特意加重了‘继承人’三个字)急于寻找外部输血来填补自家窟窿的家族深度捆绑,不知道是找到了新的增长点,还是……准备跳进一个更大的火坑?”
庞振邦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几滴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慌乱!
【庞振邦,内心:他怎么会知道?!陈家资金链紧张的事情我也是刚通过特殊渠道了解到一点风声,他一个底层职员怎么可能……难道他背后真的有高人指点?!】
“你……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谣言?!”庞振邦强作镇定,但声音里的那一丝微颤却出卖了他。
“谣言?”龙西念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又给自己斟了杯茶,“庞叔叔在商海沉浮这么多年,应该明白,空穴不来风。陈宇飞的父亲陈建明,负责的‘明辉商贸’,连续两个季度利润暴跌,下个月有一笔三千万的银行贷款到期,而他最大的客户‘宏远建设’自身难保,已经明确表示要削减三成订单……这些,难道都是谣言吗?”
他每说一句,庞振邦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内部信息,连他都花了不小代价才打听到一部分,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却如数家珍!
龙西念看着庞振邦的反应,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今天来的目的,不是要彻底激怒庞振邦,而是要展示肌肉,掌握主动权,为后续的行动铺路。
“庞叔叔,我今天来,不是来挑衅,更不是来乞求。”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种坦诚(伪装的),“我只是想告诉您,我林凡,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我和庞雪的婚姻,名存实亡,对彼此都是折磨。我愿意离婚,甚至可以配合你们,在老爷子那边把事情圆过去。”
庞振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评估眼前的局面。林凡的转变和其展现出的“能量”,已经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与陈家的合作需要重新考量,而眼前这个突然变得深不可测的“前女婿”,似乎也不能再简单对待。
“你的条件?”庞振邦沉声问道,终于摆出了真正谈判的姿态。
“很简单。”龙西念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和庞雪和平离婚,对外宣称性格不合。庞家不得以任何形式污蔑、纠缠或报复。第二,老爷子那边,需要你们自己去解释安抚,我不想让他老人家伤心。”
就这么简单?庞振邦有些不敢相信。他以为林凡会趁机狮子大开口,索要巨额补偿。
“就这些?”
“就这些。”龙西念点头,随即又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意味深长,“当然,如果庞叔叔觉得过意不去,或者将来在某些领域……比如应对可能出现的商业风险时,觉得有需要,我们或许还有合作的机会。”
合作?庞振邦目光闪烁,品味着这个词。一个能轻易搞到陈家核心机密的人,其所代表的“能量”,确实值得重视。
【庞振邦,内心:他这是在暗示我,他有能力帮我应对陈家可能带来的麻烦?还是另有所图?】
“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庞振邦没有立刻答应,但态度已经软化了许多,“小雪那边……我会去做工作。”
“那就多谢庞叔叔了。”龙西念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希望我们都能……好聚好散,各得其所。”
庞振邦看着他,眼神复杂,最终还是举起了茶杯,轻轻碰了一下。
茶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场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刀光剑影的谈判,暂时告一段落。
龙西念知道,庞振邦这只老狐狸不会轻易完全相信他,但埋下的种子已经种下。离婚的道路扫清了大半障碍,更重要的是,他在庞振邦心里,从一个可以无视的蝼蚁,变成了一个需要谨慎对待、甚至可能带来“合作”机会的未知因素。
这就够了。
离开茶舍,夜风拂面。龙西念看着城市璀璨的灯火,感觉通往“林凡”人生巅峰的道路,又拓宽了不少。
接下来,该是时候让那位自视甚高的陈宇飞学长,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