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魂的尖啸仍在意识深处回荡,伊娜掌心的三枚坐标却已灼烧如烙铁。每一道星纹都在脉动,传递着来自虚无之渊长老所在的方位——那不是寻常的空间定位,而是缠绕在因果线上的三道死结。
“三位长老,三处‘葬仪之座’。” 姒月凝视着在龟甲上方展开的星图,血卜的残痕与新得的坐标交织,勾勒出三幅令人窒息的图景:一处在翻滚的星云坟场,时间在那里扭曲成环;一处在绝对虚空的奇点,物质与能量皆被冻结;最后一处,竟隐约与星穹的某个未愈合的熵魔伤痕共振。
苍的指尖划过监兵铗,剑锋割开一缕若有若无的幽暗丝线。“他们在锚定我们。每拖延一瞬,葬仪之座与星穹的联结便深一分。” 他看向伊娜,“分头击之,或合力破一?”
伊娜尚未回答,那三枚坐标骤然爆发出强光!三道迥异却同源的力量,沿着坐标反向侵蚀而来!
左侧,星云坟场的坐标涌出粘稠的“时之熵”,所过之处,星穹边缘的防御法阵光芒飞速黯淡,材质仿佛经历了亿万年的风化,几近崩解。
右侧,绝对虚空的坐标释放出“寂灭奇点”,一种绝对的“无”开始吞噬路径上的一切能量与信息,连光线都无法逃逸。
而正中,与熵魔伤痕共振的坐标,则喷吐出污浊的“混沌胎血”,其中翻滚着未成形的怪物雏形与亵渎的法则片段,试图污染星穹的本源。
三股力量,代表着虚无之渊对“存在”本身的三种否定——时光终将湮灭,秩序终归虚无,生命终化混沌。
“他们想让我们选择如何被埋葬。” 伊娜的声音冰冷,净化结晶在她身后发出低沉的轰鸣,无数文明的数据流如星河般奔涌,“那便告诉他们,我们选择……全部拒绝!”
她双手虚按,序言烙印以前所未有的功率运转,不再是构建防御,而是进行一场疯狂的“概念编织”。她以星穹图书馆内储存的、来自无数文明的“历史终末记录”为经线,以初盟盟友共鸣产生的“生存意志”为纬线,强行在星穹之外织就了一张短暂存在的“可能性之网”。这张网并非实体,它捕捉并短暂承载了那三种侵蚀力量,将其拖入一个由无数文明末日景象与挣扎求生瞬间交织成的、不断生灭的幻境牢笼。
三股毁灭性的力量撞入这“可能性之网”,顿时陷入了短暂的僵持。时之熵在无数文明的毁灭与新生循环中被部分稀释;寂灭奇点遇到了由纯粹“不舍”与“眷恋”意念构成的屏障,吞噬的速度骤减;混沌胎血则与网中那些在绝境中爆发的、超越逻辑的“奇迹”瞬间相互抵消、污染。
“就是现在!” 伊娜喝道,脸色微微发白。同时维持如此规模的概念编织,对她负担极大。
无需多言,姒月与苍已然明了。
姒月身化清冷月华,太阴之力不再局限于抚慰与生长,而是引动了更深层的大地律动——“轮回往生”。她的目标,是那片“时之熵”。她并非与之对抗,而是以其为引,沟通星穹之下,源初文明乃至更古老纪元中,所有于时间中留下不朽印记的“牺牲者之魂”。无数模糊的英勇身影在月华中浮现,他们燃烧自己,定格了某个永恒瞬间,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时光终将湮灭”最有力的反驳。姒月引导着这些不朽的印记,如同引导着一条银色的河流,逆着时之熵,冲向星云坟场的坐标源头!
苍则一步踏出,监兵铗发出一声撕裂虚空的铮鸣。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极致的“斩念之锋”,并非斩向物质,而是斩向概念。他的目标是“寂灭奇点”。面对那吞噬一切的“无”,苍的心中万念俱寂,唯有在守护星穹的漫长岁月中,于无数个孤寂的守望时刻,所感受到的那些细微却真实的“存在证明”——一缕新生文明的希望波动,一次盟友间无声的信任交汇,一道在黑暗中倔强闪烁的星火……这些微不足道的“有”,汇聚成了他此刻斩出的这一剑——“存续之证”!剑光并不耀眼,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存在”意味,直刺那代表终极虚无的奇点。
伊娜的目光锁定了最后一股力量——“混沌胎血”。她的序言烙印与净化结晶共鸣到了极致。她没有选择用秩序去压制混沌,而是做了一件更为大胆的事。她敞开了净化结晶的某一层防火墙,主动引导一部分“混沌胎血”流入,然后,调动了整个星穹计算矩阵的资源,以及她自身来自巴比伦的、对命运与混沌的深刻理解,开始了疯狂的“推演模拟”。她不是在净化,而是在“孕育”!以这混沌为材料,以星穹的文明数据库为蓝图,以她对“未来”的所有构想为方向,强行在结晶内部,催生出一个极度不稳定、却蕴含着无限可能的“秩序雏形”!这个雏形贪婪地吸收着混沌胎血,将其转化为自身成长的养分,其形态在亿万种可能中疯狂闪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介于创造与毁灭之间的磅礴气息!
三处战场,三种截然不同的破局之法。
姒月的不朽印记银河撞入了星云坟场,与那位操纵时间的枯槁长老的力量正面冲击。时间的乱流与不朽的执念相互绞杀,使得那片星域的时光陷入了诡异的凝滞与倒流。
苍的“存续之证”剑罡点中了寂灭奇点。没有爆炸,只有一种概念层面的剧烈抵消。奇点的“无”试图吞噬剑罡代表的“有”,而剑罡的“有”则顽强地证明着自身的存在,在那片绝对虚空中,硬生生撑开了一片极微小的、却稳定存在的“有”之领域。
伊娜的净化结晶内部,那个以混沌喂养的“秩序雏形”终于达到了临界点。它没有爆炸,而是骤然收缩,化作一枚布满奇异纹路、不断变幻形态的“混沌核符”。伊娜毫不犹豫,将这枚蕴含着被驯服(或者说暂时共生的)混沌之力的符文,沿着“混沌胎血”来的路径,狠狠反击回去!
“轰——!!!”
三处坐标源头,几乎同时传来剧烈的震荡与一声夹杂着惊怒的闷哼。
星穹之外,“可能性之网”终于承受不住三种力量的余波而破碎。但虚无之渊三位长老的联手一击,也被成功瓦解,甚至各自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力量反噬。
星穹暂时安全了,但伊娜三人的脸色并未放松。刚才的交锋虽然精彩,却更像是一次试探。真正的葬仪,恐怕才刚刚开始。
伊娜摊开手掌,那三枚坐标的光芒黯淡了许多,但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凝聚,隐隐指向了同一个方向——那是一片从未在星图上有过记载的、绝对黑暗的虚空。
“他们的真身,并不在那三处坐标。” 伊娜沉声道,“那只是三个‘祭坛’。真正的‘葬仪之座’,藏在那片黑暗里。他们在引我们过去。”
姒月擦去嘴角因强行引动往生印记而渗出的一缕血丝,眼神锐利:“师父以血肉封印玄圭,指向星穹,或许并非指星穹本身,而是指……星穹所对应的那片‘暗面’。”
苍归剑入鞘,周身剑气内敛,却比以往更加深沉:“唯战而已。”
伊娜点头,净化结晶的光芒开始向内收敛,所有的算力与能量都在进行最后的调整与凝聚。她看着那片绝对的黑暗,知道那里等待她们的,将是虚无之渊真正的核心力量,以及与玄圭、与师父之死、与绝对理性契约相关的最终谜团。
“那就去赴约,” 伊娜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决绝,“看看这场为他们,还是为我们准备的葬仪。”
星穹微微一震,化作一道流线型的璀璨星芒,主动撕裂虚空,义无反顾地投向那片象征着终极虚无的黑暗。光芒与黑暗即将碰撞的瞬间,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蕴藏着无限的可能与极致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