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的声音,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这片被玄帝意志笼罩的寂静空间中,激荡起无形的涟漪。他没有立刻回答“如何行之”的具体方法,而是首先阐述了自己对“道”的根本认知。
“前辈之路,非走错,乃时也,命也,运也。”林阳的声音沉稳而充满敬意,“前辈为应对大劫,择寂灭之道,乃当时权衡下的果决。此道之威,足以震慑寰宇,此道之险,前辈亦亲身验证。晚辈得见前辈历程,非为效仿或批判,实为警醒与借鉴。”
他略微停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虚影,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晚辈之道,始于守护,源于本心。力量于我,非为称雄,非为寂灭,而是护持之道途,探索之基石。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极于寂灭,终归虚无;然阴阳相济,生灭轮转,方是天地常理,大道根本。”
“故,若晚辈得承前辈衣钵,”林阳的语气变得无比坚定,周身气机与识海中《玄天秘录》上半卷的至阳玄力隐隐呼应,竟在这极寒绝地中,生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与生机,“绝不重蹈覆辙,亦不全然摒弃。晚辈当以‘守护’与‘探索’为核,以阴阳平衡为纲,融前辈寂灭大道之威于外,纳生灭轮转之理于内。寂灭非终点,而生灭之机,亦藏于寂灭之后。前辈未能寻得之平衡点,晚辈愿穷尽毕生,上下求索!”
“此路或更艰,更险,甚或永无大成之日。然,此乃晚辈本心所向,道途所指。纵千万人阻,百死千劫,吾亦往矣!前辈之传承,于晚辈而言,非是捷径,而是灯塔,照亮前路之险阻,指引平衡之方向。晚辈承前辈之道,更愿……走出一条属于晚辈自己的,融汇前辈智慧与教训的,守护与探索并存的新路!”
林阳的话语,没有豪言壮语,却字字句句发自肺腑,蕴含着他对自身道途的清晰认知、对前人经验的尊重汲取,以及开创未来的无畏勇气。他并未否定玄帝的寂灭大道,而是看到了其威力与缺陷,并决心以其为基石,融入自身的道,寻求一条更艰难却可能更稳固的道路。这不仅是对力量的追求,更是对“道”的深刻理解与超越。
当林阳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冰室核心,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祭坛之上,王座之巅,那道模糊的玄帝虚影,久久没有任何反应。那浩瀚如星海的帝者威压,依旧笼罩着林阳,仿佛在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深刻的审视。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祭坛下的苏沐月,掌心已微微见汗。她虽听不到林阳与玄帝残念的交流,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意志洪流的冲击与林阳身上气机的剧烈变化。她知道,林阳正在经历着修行之路上最为关键的心境考验。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千万年。
终于,那端坐于王座之上的玄帝虚影,动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模糊的面容轮廓上,似乎浮现出一抹极其难以察觉的、类似“欣慰”的神情。他那由极光和冰晶构成的虚幻身躯,开始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芒,与这冰窟的极致严寒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笼罩在林阳身上的庞大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不再是审视与考验,而是化作了一种温和的包容与认可。
紧接着,那巨大的混沌冰晶王座,以及整个九层祭坛上流转的无数古老符文,同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这些光芒并非散射,而是如同百川归海,尽数朝着王座上的玄帝虚影汇聚而去。
虚影的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凝实,最后,他缓缓抬起了虚幻的手臂,朝着林阳,轻轻一指。
“善。”
一个简简单单的音节,直接响在林阳的灵魂深处。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冗长的嘱托,只有这一个字,却仿佛蕴含着玄帝残念留存万古的所有意念、所有感悟、所有期许!
下一刻,那凝聚到极点的玄帝虚影,化作一道无比纯净、蕴含着无尽信息与大道本源的流光,如同跨越了时空长河,瞬间没入了林阳的眉心识海!
“轰——!!!”
林阳只觉得整个识海仿佛要炸开一般!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洪流,伴随着对寒冰大道、对寂灭与生灭、对天地法则最本源的感悟,如同决堤的沧海,疯狂地涌入他的灵魂。
这不仅仅是《玄天秘录》下半卷的修炼法诀,更包含了玄帝一生对道的探索、成功的经验、失败的教训、以及对帝境之上那渺茫境界的推演和猜想!这些信息太过浩瀚,太过深邃,以林阳如今的灵魂强度,也仅仅只能被动接收,而无法瞬间理解万一。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盘膝坐下,悬浮在祭坛顶端。周身气息剧烈波动,时而冰寒刺骨,仿佛要冻结万物;时而又流露出丝丝缕缕的生机,如春风化雨。他的面色变幻不定,眉头紧蹙,显然在全力承受和梳理着这突如其来的庞大传承。
祭坛的光芒渐渐收敛,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那巨大的混沌冰晶王座,似乎黯淡了几分,但其上蕴含的威严与古老,却并未减少。
苏沐月看到这一幕,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绝美的容颜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欣喜。她知道,林阳成功了!他通过了玄帝残念最终的考验,真正获得了这位上古大能的认可和传承!
她静静地守在祭坛之下,没有上前打扰。此刻的林阳,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来消化这惊天机缘。她能感觉到,林阳的气息虽然波动剧烈,但核心却异常稳固,并且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得越发深邃和强大。
传承,已然开始。蜕变,就在今朝。
冰窟核心,重归寂静。唯有那悬浮于祭坛之上的年轻身影,体内正进行着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场通往更强境界的洗礼。他的道途,在承接前人智慧的基础上,即将踏上一条属于自己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