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殿内,丝竹悠扬,灵果飘香,看似一派歌舞升平。然而,那层浮于表面的和谐之下,是各方势力心照不宣的试探与角力。姬无夜的漠然,三皇子的圆融,水灵儿的疏离,构成了一张无形而紧张的网。而烈火谷少主炎烈,则是这张网上最不稳定、最易迸出火星的那一点。
他本就性情暴烈,修炼的功法更是炽热狂躁,在这需要虚伪客套的场合早已有些不耐烦。几杯皇室佳酿“千年醉”下肚,那酒中蕴藏的浓郁火灵气更是隐隐助长了他体内的燥意。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在殿内扫视,最终牢牢钉在了青云宗众人所在的方向,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那清冷绝丽、近期声名鹊起的苏沐月身上。
青云宗与烈火谷毗邻而居,宗门势力范围多有接壤,门下弟子为了争夺灵石矿脉、灵药产地乃至有潜力的新人,积怨已非一日。就在数月前,两宗还因一处新发现的小型火曜石矿脉归属爆发冲突,各有损伤,虽未彻底撕破脸,但关系已降至冰点。苏沐月作为青云宗新一代最杰出的弟子,自然成了烈火谷的眼中钉。
炎烈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因其刻意运起一丝玄力,清晰地压过了丝竹声,传遍大半殿堂:“啧,都说青云宗近些年人才凋零,青黄不接。我原还不信,今日一看,倒像是真的。居然需要一个女人出来撑门面,真是…可叹啊可叹。”
他话音未落,目光故意在苏沐月身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挑衅。他身后的几名烈火谷弟子立刻配合地发出哄笑,声音刺耳。
殿内顿时一静。许多正在交谈的人都停了下来,目光闪烁地看向这边。有看好戏的,有皱眉不悦的,也有如三皇子风无痕般,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似乎乐见其成。
苏沐月端坐不动,甚至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仿佛未曾听见。她只是伸出纤纤玉指,拈起一枚冰玉般的灵果,动作优雅从容,丝毫未受干扰。这份定力,反而更衬得炎烈的挑衅粗鄙不堪。
然而,苏沐月能忍,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忍。
同来的青云宗弟子中,王龙本就因宗门被辱而面色涨红,再见到炎烈那肆无忌惮羞辱苏沐月的目光,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他本就性子急躁,又好面子,如何能受得了这般当面折辱?尤其还是在他心仪已久的苏师妹面前!
“炎烈!你放肆!”王龙猛地一拍玉案,霍然站起,案上的杯盏被震得叮当作响。他指着炎烈,怒声道:“我青云宗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只知道玩火的蛮子来评头论足!苏师妹的天资修为,胜你十倍!有本事大会上真刀真枪见真章,在此狺狺狂吠,算什么本事!”
他这番话吼得中气十足,顿时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林阳在苏沐月身后,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皱。蠢货!对方明显就是故意挑衅,意在激怒,王龙这般沉不住气,正好落入对方彀中,不仅自降身份,更将宗门置于被动之地。而且,他将苏沐月直接推出来对比,看似维护,实则是将更大的火引到了她身上。
果然,炎烈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容森冷无比,周身空气都因高温而微微扭曲:“哦?胜我十倍?好大的口气!王龙,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配替人出头?还是说,你们青云宗的男人都死绝了,需要女人挡在前面,而你这种货色,只敢躲在女人身后叫嚣?”
他话音一转,再次针对苏沐月,语气极尽羞辱:“苏沐月,你若现在低头认个错,承认青云宗不如我烈火谷,本少主或许大会上还能对你下手轻点,免得你这张漂亮脸蛋破了相,那多可惜?哈哈哈!”
最后那笑声张狂无比,带着赤裸裸的恶意。
“你…!”王龙气得浑身发抖,玄力不受控制地涌动,眼看就要不管不顾地动手。他身边另外两名青云宗弟子也面色难看,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烈火谷那边几人更是狞笑着上前一步,赤红色的玄力隐隐透体而出,炽热的气息弥漫开来,与青云宗这边的青色玄力形成对峙。殿内温度骤然升高,空气中劈啪作响,仿佛火星溅入了油桶,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了起来:“诸位,今日乃父皇设宴,为五国英才接风洗尘,共襄盛举。些许口角之争,何必伤了和气?”
只见三皇子风无痕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站在两方人马中间,脸上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他先是看向炎烈,语气略带责备却又不失客气:“炎烈少主,美酒虽好,亦不可贪杯。些许醉话,过了便过了。”旋即又转向王龙,笑容不变,“王兄亦是性情中人,维护同门之心,本王理解。不过此地终究是凤仪殿,不看僧面看佛面,还请暂息雷霆之怒。”
他这番话,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巧妙地将炎烈的主动挑衅定性为“醉话”,给了双方一个台阶。同时抬出皇帝陛下和宴会氛围施压,让人无法反驳。
他又笑着对四周拱手道:“一点小误会,无伤大雅。诸位还请继续,莫要因这点小事扰了雅兴。来人,给炎少主席前再上一盏‘清心莲子羹’,去去火气。王兄,这边灵酒不错,也再满上。”
立刻有内侍宫女应声上前,添酒布菜,动作流畅,瞬间冲淡了紧张的气氛。
炎烈冷哼一声,倒也借着这个台阶下了,毕竟他也不想真的在皇家夜宴上动手,只是狠狠瞪了王龙和苏沐月一眼,甩袖坐回位置。王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三皇子温和却隐含压力的目光下,也只能悻悻坐下,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怒气未平。
冲突似乎被暂时压下。
但所有人都知道,梁子结得更深了。炎烈那毫不掩饰的恶意,王龙的冲动易怒,都已暴露无遗。三皇子虽然出面调停,但也仅仅是维持了表面和平,甚至可能暗中乐见两大宗门矛盾加剧。
苏沐月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是在那盘冰玉灵果上,留下了一道微不可查的指痕。
林阳将一切尽收眼底。炎烈的嚣张跋扈,王城的无脑冲动,三皇子的和稀泥手段…以及,那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愈发汹涌的暗流。
这火星已然迸溅,只待大会擂台,便会燃成燎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