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沟子的日子,依旧按照它固有的、缓慢而宁静的节奏流淌着。夏末秋初,天气依旧保留着余热,但早晚已有了明显的凉意,院中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边缘,也开始偷偷染上一抹极淡的黄色。林羽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这种乡村生活的步调,每日里读书、品茶、散步、帮闲,与父母闲聊,和林晓、苏婉清笑闹,神情恬淡,看不出丝毫属于商业巨子的焦灼与忙碌。
然而,在这份看似彻底的放松之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有一根弦,始终与万里之外纽约那场即将举行的拍卖会紧密相连。他依旧每日清晨会收到欧阳倩加密发送的简报,了解“方舟计划”各项准备工作的最新进展,以及拍卖前的最后情报汇总。
简报显示,竞争对手比预想的要少。大多数潜在买家在初步评估了“星罗礁”那“百分之九十五时间在水下”的致命缺陷和天价的后续开发成本后,都理智地选择了放弃。仅剩的几家意向方,似乎也只是抱着“捡漏”或者“投机”的心态,预算上限并不高。欧阳倩安排的情报人员反馈,拍卖现场预计不会出现太过激烈的竞价场面。
这正在林羽的预料之中。他要的就是这种“鸡肋”效应,这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这片潜力无限的“废土”。
拍卖日当天。纽约时间上午十点。
林家沟子正是夜色深沉之时。林羽并没有熬夜等待消息。他如同往常一样,在晚十点左右便熄灯就寝,呼吸平稳,仿佛对远方正在决定一件关乎未来帝国根基的大事毫不在意。
但他放在枕边的、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手机,始终处于待命状态。
凌晨三点左右。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发出极其轻微却足以唤醒浅睡中林羽的震动。没有铃声,只有屏幕上一个预设的代码在闪烁。
林羽瞬间睁开眼,眼神清明,没有丝毫刚醒的朦胧。他迅速拿起手机,解锁,点开那条刚刚接收到的、来自欧阳倩的加密信息。
信息极其简短,只有一行代码和一个数字: 【Ark】- Success. Final price: $1.28b USd.
成功了。最终成交价:12.8亿美元。
这个价格,远远低于之前财务团队预估的“可能达到20-30亿美元”的上限,甚至比一些热门海域的私人小岛还要便宜不少。显然,其他竞拍者确实兴致缺缺,林氏派出的竞拍小组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便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将这片绵延3万平方公里的“未来疆域”收入囊中。
一股巨大的、足以让常人兴奋狂喜的激流,瞬间冲过林羽的四肢百骸。他的心脏有力地撞击着胸腔,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成功了!计划中最关键、也是最不确定的第一步,竟然如此顺利地迈出了!一片真正意义上的、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广阔空间,此刻在法律意义上,已经归属于他林羽个人(通过层层离岸公司控股)!
然而,这种强烈的情绪波动,只在他脸上浮现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下一刻,他的表情便恢复了绝对的平静,甚至比平时更加深沉。
他没有回复任何信息,只是默默地将这条信息标记为“已读”,然后彻底删除。仿佛这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天气预报。
他放下手机,重新躺回枕头上,闭上眼睛。屋内依旧一片漆黑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他的呼吸很快再次变得均匀绵长,仿佛从未醒来过。
但在他紧闭的眼睑之下,大脑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运转。12.8亿,只是买了一张昂贵的“门票”和一张充满无限可能的“空白画布”。接下来,真正的挑战和巨额投入才刚刚开始:
填海造岛的工程招标、国际顶尖建筑设计师的邀请、淡水资源解决方案、能源供应方案(核能?海洋能?)、生态系统构建、建筑材料的天量运输、施工人员的后勤保障、可能面临的国际舆论压力和法律挑战……无数个问题,如同复杂的立体网络,在他脑海中飞速构建、推演。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方舟计划”才真正从纸面推演,进入了残酷的实战阶段。每一步都将耗费巨资,每一步都可能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难。
但他心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如同山岳般的责任感和一种开拓新世界的巨大兴奋。这片群岛,将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深刻的印记,也是他为自己和所在意的人,构建的最终极的避风港和梦想试验田。
第二天清晨,林羽依旧准时起床,神采奕奕,看不出半点熬夜的迹象。他甚至在吃早餐时,还多夸了母亲一句腌的萝卜干特别爽口。
上午,他照例查看加密简报。欧阳倩的报告已经送来,详细汇报了拍卖过程、法律文件签署情况、资金支付流程以及下一步的工作计划建议。林羽快速浏览后,只回复了四个字:“按计划推进。”
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批准了一项寻常的部门采购计划。
然后,他便换上粗布衣服,拎起锄头,对父亲说:“爸,今天地里还有什么活?我跟你去把东边那块地的草除了吧。”
林建国同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这几天怎么这么勤快?别又把我那几棵好苗当草给刨了!”
“不会不会,这次我认得了。”林羽笑着,扛起锄头就往外走。
阳光洒在乡间小路上,父子俩一前一后的身影渐渐远去。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悠闲的农家子弟,怀中揣着的手机里,刚刚确认了一笔足以买下好几个村庄的巨额交易,而他心中正在规划的,是一个足以改变地缘格局的惊天工程。
progress 的“方舟”,已经成功购得了那片命运的礁群。而它的船长,正以最平凡的姿态,隐藏在宁静的乡村之中,开始默默绘制那波澜壮阔的蓝图。惊雷已深藏于九渊之下,只待风云际会,便可破海而出,震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