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真的指尖刚触到青铜门环,门后便滚出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沉睡千年的巨兽被惊醒。
幽蓝光芒顺着门缝渗出,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后颈那枚守门人印记灼烧得几乎要穿透皮肤——那不是痛,是血脉在沸腾,是某种被封印了千百年的力量正顺着骨缝往外钻。
“慧真!”方清远的掌心重重覆上她后颈,阳气如热泉般涌进她紊乱的经脉。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呼吸已乱成破风箱,眼前的青铜门在重影里晃,门后仿佛有无数青灰色的手在抓挠,抓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稳住。”方清远的声音压得很低,龙渊剑在他身侧自动震颤,七星纹路泛着冷光,将逼近的鬼影劈成碎片。
鬼金童那团肥硕的影子被剑气逼退三步,脖颈却诡异地扭转一百八十度,黑洞洞的眼窝里爬出蛆虫,“账本……活钥匙……”
林慧真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青铜门上。
鲜血顺着门上的纹路往下淌,滴在门纹上竟发出“滋啦”的灼烧声。
原来所谓“守门人之力”,根本不是什么传承,是把她的血肉当柴,去烧那扇冥门。
“砰——”
密室阴影突然翻涌如活物,一个佝偻的老者身影从中钻出来。
他手中的千鬼图完全展开,画中怨魂像是被捅了窝的马蜂,尖啸着扑向林慧真,黑雾瞬间裹住她的腰肢。
老者用日语低诵咒文,每一个音节都像钢针刺进她耳骨:“阴界之锁,封!”
林慧真的幽蓝光芒骤暗。
她咬碎舌尖,血沫混着咒文喷出口:“轮回有敕,阴魂归位!”《幽冥录》残卷突然从她颈间飞出,金光照亮黑雾。
千鬼图里的怨魂像是被火烤的蜡像,滋滋冒着青烟,几个被超度的冤魂甚至冲老者露出感激的笑——那是他当年用活人血祭炼的怨魂。
“八嘎!”老者枯瘦的手掐进图轴,图中血光暴涨,黑雾重新凝成锁链缠上林慧真的脚踝。
变故陡生。
江无涯的狂笑混着祭坛震动声炸响:“万鬼聚财阵,启!”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纹,成串的铜钱从地缝里钻出来,锈迹斑斑的刀枪顶在方清远后心——那些根本不是铜钱,是被熔进铜汁里的婴儿骸骨,眼窝里还嵌着没化完的碎玉。
方清远旋身挥剑,龙渊剑劈在铜钱鬼兵胸口,火星溅起的瞬间,他闻到了腐肉混着铜锈的腥气。
“慧真!主祭坛在供桌下!”他踢飞两个扑上来的鬼兵,余光瞥见林慧真正被黑雾拽向千鬼图,额角的汗滴砸在剑刃上,“撑住!我给你清路!”
林慧真的指甲在青铜门上抠出深痕。
她能感觉到冥门的缝隙在缩小,老者的咒文像根绳子勒着她的喉咙,而江无涯的阵法正把整座密室变成绞肉机——那些铜钱鬼兵每被砍碎一个,就有十个从地缝里爬出来,刀刃砍在她胳膊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接住!”方清远的吼声混着破空声。
林慧真本能抬手,掌心接住他掷来的五雷珠残片——那是方才被震碎的法器,残留的紫光还在碎片上跳动。
她突然想起老城隍说的话:“真正的账本在人间。”原来玄金会不是要她当钥匙,是要把她的血,刻进所有账本的最后一页。
“再下地府吧!”林慧真将残片按在供桌底的阵眼上。
幽蓝与紫光炸开的瞬间,整座祭坛都在晃,玄金长老的咒文断了半拍,千鬼图上裂开蛛网纹。
江无涯的脸瞬间惨白,他扑向供桌的手被方清远的剑刃挑断三根手指,痛呼混着鬼兵的尖叫,在密室里炸成一片。
“结束了?”林慧真撑着供桌站起,后颈的灼烧感终于弱了些。
可还没等她喘口气,鬼金童的尖啸就从头顶炸响——那团肥硕的影子不知何时爬到了房梁上,成百上千个小脑袋从它背后钻出来,每个小脑袋都长着和它一样森寒的眼睛,“活钥匙……活钥匙……”
方清远的龙渊剑在掌心发烫。
他望着密密麻麻扑下来的鬼金童分身,又回头看了眼脸色惨白的林慧真,突然将剑狠狠插进地面。
“嗡——”
龙吟声震得人耳骨发疼。
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龙鳞般的金光顺着剑刃蔓延,将扑下来的鬼金童弹开三尺。
林慧真借着这股力道冲向青铜门,指尖刚触到门缝——
“吼!”
门后传来比之前更剧烈的轰鸣,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用爪子扒门。
林慧真的幽蓝光芒与龙渊剑的金光在门前交织,照出玄金长老扭曲的脸,照出江无涯被斩断的手指还在抽搐,照出鬼金童们挤在金光外,露出尖牙发出不甘的呜咽。
方清远抹了把嘴角的血,握住龙渊剑柄的手青筋暴起。
他能感觉到剑下的地脉在震动,能听见林慧真急促的呼吸,能看见鬼金童们正聚集在金光边缘,像是一群等着猎物露出破绽的恶狼。
三日后的老城隍庙地宫,到底藏着什么?
而此刻,他只知道一件事——
这场仗,还没打完。
鬼金童的上千个小脑袋同时张开黑洞洞的嘴,尖啸声像钢针戳进方清远的耳膜。
他盯着那些腐肉堆叠的躯体撞在龙渊剑的金光屏障上,黏液混着碎骨劈里啪啦往下掉,余光瞥见林慧真正跌跌撞撞扑向供桌下的青铜盘——她的裙摆已经被鬼爪撕成布条,小腿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往外冒黑血。
撑住!方清远咬碎后槽牙。
他早就在地缝里埋了戊己土符,此刻屈指一弹,掌心血珠溅在剑脊,龙渊剑嗡鸣着震开三寸,地面符纹骤然亮起。
玄真观传下的五方镇煞旗从他怀中飞出,青、赤、黄、白、黑五色旗幡地钉入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将整座密室割成困兽笼。
五雷咒!方清远双手结出斗姆诀,额角青筋暴起。
他能感觉到天地间的雷气正顺着指尖往身体里钻,每道电流都像烧红的铁钎扎进经脉——这是玄真观最狠的借雷术,用活人肉身当引雷柱,稍有差池就会被雷火焚成灰烬。
但此刻林慧真后颈的守门人印记正泛着幽蓝幽蓝的光,那是冥门要开的前兆,他必须赌这把。
鬼金童的分身终于撞破金光屏障。
最前面那个小脑袋张着腐烂的嘴扑向方清远咽喉,他甚至能闻到它嘴里飘出的腐鼠味。
方清远不躲不闪,手腕翻转掐住那团腐肉,五雷咒的雷光顺着指尖窜进鬼金童体内——第一个分身炸成黑灰的瞬间,其他分身突然停滞,所有小脑袋同时转向林慧真的方向。
林慧真跪在青铜盘前。
她的指甲早被青铜门刮得血肉模糊,此刻正用指腹去蹭盘心那块黑色玉髓。
玉髓表面浮起密密麻麻的阴文,每道纹路都像活了似的往她伤口里钻。轮回有敕,阴司封册......她咬破舌尖,血珠滴在玉髓上,《幽冥录》残卷突然从她颈间飞出,金光照亮整面墙——原来所谓冥账中枢,根本是用百具童男童女的骸骨拼成的阵眼,那些阴文全是被封在玉髓里的冤魂哭号。
八嘎!玄金长老的枯手突然掐住林慧真后颈。
他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背后,千鬼图残片在他掌心燃烧,黑烟顺着林慧真的鼻孔往身体里钻。
林慧真眼前发黑,隐约看见老人布满老年斑的脸上露出狂喜:守门人血脉......足够我打开阴司鬼门!
方清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挥剑斩开三个扑上来的鬼金童分身,反手从腰间抽出三张破妄符拍在五方旗上。雷来!他吼得声线都破了,五雷咒的雷光终于在头顶聚成碗口粗的雷柱。
鬼金童的分身像是被烫到的蚂蚁,疯狂往角落缩,最前排的几个已经被雷火烧成了青烟。
方清远的龙渊剑突然脱手,化作一道金光直刺老者后心。
老者听见风声回头,瞳孔里映出剑尖寒芒的瞬间,他松开林慧真去掐诀,可那道剑气太快了——快得像玄真观祖师爷当年斩妖的那剑。剑尖穿透他左肩,龙渊剑的纯阳之气顺着伤口往他体内钻,玄金长老的身体瞬间透明了一半,露出里面盘绕的黑蛇状怨魂。
林慧真趁机抓住青铜盘。
她能感觉到玉髓在发烫,那些阴文正顺着她的血管往心脏里爬。以我血为印,以录为敕......她把《幽冥录》残卷按在玉髓上,金光照亮整个密室的刹那,老者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千鬼图里的怨魂正顺着他的七窍往外钻,那些被他血祭的冤魂张着嘴,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
江无涯!老者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江无涯正蜷缩在祭坛角落,被斩断的三根手指还在地上抽搐。
他听见呼唤,疯狂翻找怀里的符纸,最后摸出一张染着血的黄符,符上画着的判官头像正咧开嘴笑。幽界通判......救我!他把符纸按在伤口上,鲜血瞬间浸透符面,地面突然冒出大片黑气,黑气里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
方清远的五雷咒终于成型。
紫色雷光地砸在鬼金童群里,惨叫声震得密室顶棚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鬼金童的本体被雷火掀到墙上,肥硕的身体滋滋冒着青烟,那些小脑袋一个接一个爆成血雾。
最后一道雷光落下时,整个密室突然安静下来,只剩玄金长老的残魂被冤魂撕咬的呜咽,和江无涯颤抖的念咒声。
林慧真的手按在青铜盘上。
她能感觉到冥账中枢在崩解,那些被封在玉髓里的冤魂正顺着她的灵眼往阴间飘。
《幽冥录》残卷突然发出刺目金光,玉髓地裂开一道缝,缝里渗出的黑血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冒烟的洞。
轰——
头顶传来石柱断裂的声响。
方清远抬头,看见密室顶棚的青砖正往下掉,裂缝里漏下的光映出林慧真苍白的脸。
江无涯的符纸已经烧到了尽头,黑气里伸出一只青灰色的手,指甲足有三寸长,正缓缓往林慧真后心探去......
而在更深处的地库下方,随着冥账中枢的崩解,无数被封印的黑气正顺着墙缝往外涌,隐约能听见成百上千个冤魂的嘶叫——那声音,像是某种被囚禁了数十年的东西,终于挣开了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