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草药味浓郁。
梁青礼一袭月白云锦,脸上带了丝苍白病态。
视线落在矮几上,青玉果盘里摆放着青翠欲滴的梨子,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马车微微颠簸了下。
车帘漾起一角。
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熟悉面容,浑身血液好似瞬间凝固。
他撩起车帘探头看去,只见马车已经远离,喊来身边小厮福安。
“快停车,礼礼在那辆马车上。”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目光恨不得穿透那辆马车,看清里面的人。
福安骑着马凑到马车旁,回头看了眼,“世子,那是将军府的马车,礼礼姑娘已经……”
“住嘴!”梁青礼斥责他,“礼礼怎么可能会消失。”
他的礼礼一定还活着。
分明前一日还向他讨要茯苓糕吃,趴在石桌上乖乖听他抚琴,怎么会突然消失在世间。
福安很无奈。
都不知道这一路上,世子喊停他多少回了,看谁都觉得像礼礼姑娘。
可礼礼姑娘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就算是现在还活着,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怎么会来到上京城?
他倒是希望礼礼姑娘活着。
世子便不会活在愧疚中了。
马车刚到镇北王府,镇北王和王妃早早在府外等候。
王妃一瞧见梁青礼,没忍住红了眼睛,拉着他的胳膊发抖。
“礼儿总算是回府了。”
她当年入府多年无子,好不容易求来一子,生下来便体弱多病,日日要用汤药吊着。
三年前,有位赤脚大师曾言,将世子送去正阳庄子里休养三年,身体便会好转许多。
她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如今一瞧,气色的确比三年前好多了。
梁青礼刚要行礼,被王妃直接往府里拽,“自家人行什么礼,母妃只要你身体康健便好。”
镇北王插不上话,忙不迭跟在身边。
*
永安伯府。
孟婉君早早便在瑶光苑等着了,看到程清瑶回来,立刻迎上去。
“你外祖母派人说,你在永昌当铺拿了八百两银子?”
八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她名下的胭脂水粉铺子不怎么景气,一个月能盈利二十两便足足的了。
没曾想程清瑶一大早去了永昌当铺,非要让掌柜用八百两银子买什么玉佩。
简直是胡闹!
程清瑶本来就一肚子委屈,一回到院子便受到指责,添油加醋将事情说了遍。
“什么?”孟婉君又气又怒,“你是说八百两银子买了个假玉佩,被程央宁摆了一道?”
素月一侧脸肿着,连忙跪地,将前日偷听到的事情说了遍。
“奴婢觉得,是四小姐提前布的局,要坑骗夫人银子。”
“蠢货!”孟婉君气得不行,胸腔怒气燃烧,“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何用?”
素月身子一颤,跪地磕头:“夫人恕罪,是四小姐太过狡诈,哪曾想会用假玉佩去当铺……”
孟婉君狠狠甩了下衣袖。
她看向程清瑶,提醒道:“这件事不准声张,若让你父亲知道了,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程清瑶愤愤咬牙:“母亲要吞下这口恶气吗?”
“怎么会发生如此巧的事情,铁定是程央宁提前设的局,那八百两银子就在她身上藏着,母亲派人去搜,绝不能便宜了她!”
孟婉君胸口剧烈起伏,感觉自己要被气晕过去。
“我如今是当家主母,无凭无据去搜嫡女的院子,不仅你父亲会责怪我,传入你祖母耳中,我也得去永寿苑吃一盏茶!”
程清瑶急得要跳脚:“可那是八百两啊,便那么轻易进了程央宁的荷包?”
孟婉君拍了拍胸脯,给自己顺气:“这件事只能从长计议,切莫声张,不然你父亲定饶不了你。”
“长公主的赏花宴在即,好好在院子里待着,切莫再惹是生非。”
一想到八百两,她便肉疼。
但当下之急,不能因小失大,只能先顾及瑶儿,以后再找程央宁算账。
吃进去的,都要给她吐出来。
程清瑶的指甲快陷入肉里,一想到长公主的赏花宴,只能收敛了脾性。
“母亲放心,到时候我定让太子殿下对我倾心,绝不辜负母亲的期盼。”
孟婉君坐在软榻上,喝了盏茶压压惊,看向万嬷嬷。
吩咐道:“从我私库里支八百两银子给我母亲送去,再多说些好话。”
万嬷嬷领命:“夫人放心,老奴定不负夫人所托。”
*
程央宁跟随谢衡回了伯府,在二夫人院子里待了有大半个时辰,才回长乐苑。
浅夏上前,压低声音道:“小姐,东西在天机阁。”
所谓的东西是指八百两银票。
天机阁,来历极为神秘,拿钱办事,不问出处。
今日去永昌当铺那两人,便是天机阁的人,身形与她差不多,会了点口技。
程老夫人送来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倒也值得,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等明日我亲自去取。”程央宁抬眸看她,“瑶光苑没动静?”
浅夏道:“许是快到了长公主的赏花宴,夫人怕多生事端,才没敢闹出来。”
程央宁把玩着腰间玉佩,清冷的眸子动了动。
孟婉君今日若咽下这口气,来日定会寻她算账。
但她向来不喜欢拖延。
“没动静怎么行,这罪名总不能让她们白白给我安上。”
什么八百两,她现在又没拿,才不会认下。
浅夏眼底瞬间兴奋:“小姐想怎么做?”
程央宁看了眼窗外,微微弯唇:“伯府实在太清净了,我还是喜欢热热闹闹的。”